陆寒挥挥手,眸间掠过一丝阴翳,“此事以后再议,还有何事?”
十三略一沉凝,又说道:“皇帝似乎在藏拙。”
“此话怎讲?”陆寒眉心微蹙,拿起桌案上的狼毫笔把玩起来。
十三垂首,娓娓道来,“他身怀武功一事,令属下想起,他在主子面前读书日日偷懒怠惰,可是据太后宫里人称,每回太后考校他的功课,他都答得令太后十分满意。”
陆寒瞳眸缩了缩,骨节分明的长指在狼毫笔上扯下一两根狼毫来,嗓音低沉幽然,“知道了。”
“依主子看,此事......?”十三声音幽冷,面无表情问道。
陆寒放下手中的笔,负手而立,半眯着眸子道:“不急,且由他藏拙吧,本王也已有所察觉。”
十三略一思忖,低头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巧玲珑的黑玉瓶子,“主子,这是属下花费两年时间制出的毒。此毒无色无味,溶于汤药之中便化为无形,入体内便附于骨骼之中,难以察觉。即便是毒发身亡,那群御医也查不出半点端倪,只会以为是突染重疾暴毙而亡。”
陆寒挑了挑眉梢,眸中深色如许,“不错,你制毒的本领比你父亲还要强。原以为要花上三五年,却是两年便成了。”
十三唇极快的抿了一瞬,又重新复于平常,她知晓这毒是给谁用的,当即便请示道:“主子,这毒......何时给他用?”
“不急。”陆寒抬手,不动声色地端起桌案上一杯新沏的西湖龙井抿了一口,而后修长的指尖放在青玉杯沿上,轻轻抚着,道,“你先下去吧。”
十三瞳眸微微压了下去,行礼告退,心中思绪却已是万千。
主子向来行事果敢,杀伐果决,可是......她总觉得最近只要与那狗皇帝有关的事情,主子就总是有些优柔寡断,仿佛在顾忌着什么......
这不像她从小便崇拜敬仰的主子。
有些事,还需要她暗自去调查才行。
......
皇宫内,清心殿中。
今日的选妃大典已经热热闹闹地结束了,虽然收获颇小,一共只选了四位妃嫔入宫,但到底也能用来堵住悠悠众臣之口了。
这四位,除了顾之澄亲选的一位陆桐欣,其他三位都是太后挑选的。
一位是翰林院编修之女杜笑妍,一位则是澄都通判之女谭芙,还有一位则是兵马司副指挥之女吕幼怡。
这次来参加选妃的都是六七品的官员家出来的女儿,相貌家世皆不出众,性情品行也很是一般。
太后心气高,也是拣选了半日,才勉强挑了这三位入得了眼的。
至于陆桐欣,原是陆寒的侄女,太后是无论如何也不同意她入宫的。
但是顾之澄喜欢她,后来又听说这陆桐欣是陆家半路上寻回来的女儿,在陆府待的日子不长,太后才将信将疑地勉强同意了。
不过还是千叮咛万嘱咐了顾之澄一番,让她千万小心,莫要让那陆桐欣寻了把柄和软肋让陆寒知道,那可便惨了。
顾之澄心里明镜似的,自然比太后清楚。
阿桐知晓她的女子身份以后,虽愣了半晌才接受了这个事实,却还是抹了抹眼角,执意要入宫。
阿桐说,她在宫外也是如浮萍一般,惶惶不可终日,倒不如进宫来与她作伴,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若是顾之澄有什么需要帮衬隐瞒身份的,她也能帮着遮掩一二。
譬如这招嫔妃侍寝。
顾之澄心想有理,可是却不愿耽误阿桐以后寻觅良人。
可阿桐却说,有顾之澄在,她寻不寻什么良人都不打紧,只要她们在宫中过得平安喜乐便够了。
饶是如此,顾之澄心底还是过意不去。
这选妃大典还热乎着,夜里自然得翻牌子。
顾之澄当然翻了阿桐的牌子,于是这夜色刚至,阿桐就被抬着送到了清心殿里面。
顾之澄瞥见阿桐圆圆的小脸从衾被里钻出来,心里又于心不忍,叹了口气道:“阿桐你这是何必,进宫来受这种苦呢?”
阿桐小脸团团,笑得明媚,“阿桐不苦。”
她是真的开心,半点都没有撒谎的那种。
阿桐刚知晓顾之澄是女子身份,知道自个儿一腔心思错付,也是错愕半天,半晌回不过神来。
可是细想之后,又发现,陛下待她好,与陛下是男子还是女子都无瓜葛。
同理,她喜欢陛下,愿意待在陛下身边,也与陛下是男子还是女子并无关联。
只要陛下开心,能天天得见陛下笑靥,她便欢喜。
因为陛下是这天底下待她最好的人,是她在这世间唯一的光。
所以她要待陛下好,很好很好,让她在宫中也不至于困苦无依,那便够了。
阿桐以前只是梨园的宫女,她什么都不懂,只以为顾朝的皇帝是天子,乃一国之君,天下的一切都是天子的,所以自然要什么有什么,金尊玉贵,应该从无烦恼。
可是后来进了陆府,进宫参加选妃大典之前又被陆寒旁敲侧击的敲打了一番,她才明白。
原来即便是一朝天子,也活得这样憋屈,也有这么多的无奈艰辛。
所以阿桐那时就已经下定了决心,无论是风霜雨雪,她都要伴在顾之澄左右。
只为报那一点心、一笑、一垂首之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