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梦,阿宛。”
最后这句,太子殿下只动了动嘴,唯恐惊扰了梦中人。
太子殿下握住了腰间的玉佩,轻手轻脚地踏了出去。
太子殿下出门时雪已经积得很厚了,等他踩着雪回东宫,常保迎上来,大惊失色,“殿下这是遇刺了吗?快传太医!传太医!”
“不必了,皮外伤,孤自己划的,兰时已经给孤止过血,上些药包扎起来即可,不许惊动人。”
“我的殿下呦,何苦自伤!姜娘子看见,得心疼成什么样子!”
常忙不迭地扶着太子殿下进殿,他自幼服侍太子,这会儿也敢大着胆子劝一劝。
太子殿下眉目稍稍舒展,兰时的确是有些心疼的,不过这法子会让兰时难过,以后不能再用了。
太子殿下由着常保将伤口包扎好,心底长叹一声。
若是父皇母后肯再生一个,他的困境便可迎刃而解了。
小皇子做太子,他去北境守着兰时。
或者父皇再执政六十年,他一样可以到北境守着兰时。
不仅如此,他还能同兰时一起得见北境收复,北境铁骑踏破突厥王庭。
于是太子殿下计上心头,算计起了自己那天下最尊贵的爹。
“执玉,你若是觉得朕交代给你的庶务太少,如今这两国和谈移交鸿胪寺了,小十四同他兄长已经前去,你也可同去,不必在此盯着你父皇。”
皇帝陛下被长得像先帝的儿子盯着,这感觉委实谈不上好。
“这五禽戏练来强身健体,放一般宫人在这儿,必定看不住父皇,儿臣在这儿陪着父皇,助父皇延年益寿。”
皇帝陛下艰难地比着虎形,涨得脸通红,还因为动作不够标准被太子殿下拿竹杖纠正。
“儿臣也同母后商量过了,您以后饭定时酒定量,为了您一统江山千秋万代,您一定要保重身体,长命百岁!”
太子殿下的拳拳孝心,听得陛下龙心大悦,手下动作都标准了许多,吾儿长进这四个字在陛下心头盘旋不下。
“当然若您愿意同母后再生个弟弟给儿臣培养就更好了,可惜母后不愿。”
太子殿下的惋惜之情,溢于言表。
皇帝陛下的感动化为乌有,儿大竟然也这么不中留,涨红的脸陡然转黑,自暴自弃地朝罗汉榻上歪去。
陛下气道:“那你眼光放近些,将不成器的小四教出来岂不是更好?还省得怀胎哺育开蒙的年岁了。”
太子殿下微微瞪大了眼睛,递了茶到陛下手边,这一系列的动作简直在说,父皇此计甚妙,当赏!
“滚滚滚!别在朕跟前碍朕的眼!”往前数上几代,都出不来一个对着自己父皇指手画脚的皇子来。
慈父多败儿,古人诚不欺他!
“儿臣这就滚,但儿臣还想说,已经与母后商量好了,日后父皇的饮食起居,母后会亲自来盯,儿臣怕犯上被罚,所以特意去求了母后。”
太子殿下声泪俱下,同皇后娘娘说已经想得清楚明白,萧褚胤此生只愿守着姜兰时一人过活。
皇后娘娘哪里有不动容的,当即便同意了太子殿下的请求。
皇帝陛下饮尽了杯里茶,咚地一声将茶杯敦在桌上,登时便要弹起来打这竖子。
太子殿下告退地快,连片衣角都没被陛下沾上。
两国和谈事宜是大事,礼部只能筹备典仪,动真格的论起来,也只有鸿胪寺能来。
哪怕此时双方心里都有数,这和谈,未必真能有什么结果,但该走的,大凉一步也没少。
突厥如今并无一战之力,只能寄希望于大凉也并非表现出来如此有恃无恐。
“阿宛,人家鸿胪寺是在和谈,你我兄妹过来,是以势压人吗?”
十三这些日子,走遍了京城的大街小巷,市井街头与樊楼上座,三教九流与世家勋贵,也算是看了个遍。
已经摸清楚了大凉高门如今所有党派,比如今日来的鸿胪寺官员中,超过半数都是沈相一系。
沈相一系,算半个纯臣,今日这和谈,有这几位大人在,没他们兄妹发挥的地方。
“当然不是,两国和谈何等大事,咱们是过来学一学,如何把自己的错误转变成对方的错误,从而使咱们立于不败之地。”
人活一张口,牙尖嘴利些总不是坏事。
“十三哥,你也算是咱们北境军中能说会道的啦,这回还能再练练,说得更加有理有据些,最好是慢条斯理地让人反驳不了。”
兰时今日着男装,为了让自己不那么显眼,特意选了酱紫色圆领袍。
这颜色,哪怕是兰时,也显得深沉稳重,往诸位官员身后一藏,也得仔细分辨才能瞧出来。
两国使者依次到场,气氛逐渐肃穆,兰时小声同十三咬耳朵,“而且这次和谈结果,关系到咱们兄妹是过年前回北境还是年后才能回。”
正说着,突厥最后的和谈使者也进到屋中来。
十三瞧着最后一个被抬进来的突厥使团代表,忍不住霍了一声,“厉害厉害,连这个半死不活的病秧子都抬进来了,看得出来突厥很是重视此次和谈了。”
被兰时打得起不来身的阿史那贺鲁也被一副担架抬进来和谈,这怕不是要拿这个残废说事从大凉谋些好处。
“他们要是拿阿史那贺鲁这事说项,你知道该怎么做吧!枢密使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