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姐,门外是谁?”苏祈月的戾气在见到自己阿姐时消解了不少,擦干了眼泪,脑子也活络起来。
苏祁年怔住,她还从没想过如何同旁人介绍沈初霁,说太多解释起来也麻烦,只道:“一个朋友,如今在禁军中。”
驾车的沈初霁笑了下,原来他是苏祁年的朋友,他还当自己是苏祁年身边甩不掉的麻烦包袱呢。
虽然祁年说了外面那人是朋友,祈月还是压低了声音,“阿姐,你在朝中,定是比我在宫中难上百倍,这条路走得该有多苦。”
祁年握住祈月的手,和婉一笑,“原本是一条不见天日的路,我也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祖父在天有灵,让我遇见了兰时。”
姜兰时?
祈月脸色微变,不敢在祁年面前露出异样,按捺住心虚,问道:“这与姜家娘子有何关系?”
“兰时她在宫外安顿好了曾经蒙冤的官眷,还在宫中护住了你,也多亏她,太子殿下才在得知我身份后,将我的身世隐瞒下来,助咱们苏家洗雪沉冤。”
祁年多说一句,祈月的脸就白一分。
祈月抖着唇组织语言,苍白的脸色几近病容,声若蚊蚋,“阿姐,那我可能办了件错事。”
祈月贴着祁年的耳,将她之前如何得罪兰时与太子二人的事,一字不落地交代清楚。
“你!”祁年不曾跟祈月动过怒,姐妹分离多年也狠不下心来真与她置气。
马车一个颠簸,祁年就势用劲戳了下祈月的头。
“若不是兰时赶到,只怕我是要替你收尸的!”
太子殿下无惧无畏,才不在乎处置个把宫人,莫说苏家,只怕文家在太子眼中也根本不算什么。
苏祁年早就看明白了,姜兰时,是太子殿下的命脉,也是太子殿下的禁锢。
有兰时在,太子殿下才会是爱民如子的大凉储君。
“苏家祖训你都忘了吗?祖父与阿爹阿娘在天之灵看着呢。阿月,你是命好,若是兰时当时不在宫中恐怕今日阿姐得给你收尸。”
她在内廷,被限制手脚,这些年来见过听过地少,这不能怪她。
祁年深深自责,“说到底,也怪阿姐自作主张,阿姐走这条不归路,一早想好不让你趟这浑水,想让你好好生活下去,忽视了你的心思。”
“怎么能怪姐姐,是我不好,我虽还是瞧不上那太子,替姜家娘子不值,但若是太子追究下来,阿月一力承担。”
马车又是一个颠簸,驾车的沈初霁有点希望自己是个聋的。
冒犯太子,这苏家小妹怎么比姐姐胆子还大。
这还真就只有姜家那小娘子才能保住她,沈初霁已经开始想如何求姜家娘子救人了。
“不会的,如今兰时在京,你不会有事的。”
祁年将祈月头上歪了银簪正好,给了她一个安心的眼神。
姐妹二人在苏家旧邸下了车,沈初霁也并未痴缠,只同苏祁年说了句替她还车,就真的走了。
倒是苏祁年欲言又止,最后还是一言未发。
“兰时想法子买了这宅子做慈济院,从今后你就可住在这里,想去我那里也可,都有你的住处。”
苏祈月想哭,心底更觉得那狗太子不配了,她跪在门口认认真真地磕了一个头。
九年前被带走的时候,哪里还想过能有如今堂堂正正走回来的机会。
对姜娘子的三分愧疚变成了十成惋惜,怎的就便宜了那狗太子。
眼眶里打转的泪愣是被这个念头给激了回去。
“阿姐,阿月回家了。”苏祈月带着哭腔,脸上却挂着笑。
回家这条路,她在梦里走了九年,真的走回来了。
“诸位想好没有?这文书是签还是不签?”宋玉璋收到吴穆自裁的消息和罪证比旁人稍早一些。
吴穆这人和他的罪,说不准可以利用利用。
“两国邦交,不斩来使,签了诸位可以安然退出我大凉国境,你我两国暂且休战,若是不签,我大凉的军队也都在乌苏河岸集结,诸位或许,要永远留在大凉了。”
宋玉璋说得平淡,笑得温和,突厥使团可没法等闲视之。
突厥如今是有些财力,站着北境几座城,掠夺到今日,不说举国都富得流油,支付大凉开出的条件还是不在话下的。
只是不甘心啊,他们如此一日日磨下去,那大凉也只能等着和谈,不能动武。
虽杯水车薪,那也是给突厥集结兵力争取时间。
宋玉璋将文书卷上,一副尽心尽力为友邦着想的宽厚模样,“毕竟兹事体大,好好想想也是应该的。既如此就再宽限些时日,但陛下有言,和谈三月为期,倘若三个月过去,还没有结果,那此次和谈,可就作废了。”
言下之意是,三月后还无结果,大凉铁蹄必定踏过乌苏河,直取突厥王庭。
“贵邦可千万别自作聪明,因小失大。”
待人将散尽,宋玉璋叫住了阿史那贺鲁,宋玉璋眼底含冰,声若淬毒,“二皇子,如今站不得说不出的滋味不好受吧,不知二皇子想过没有,明明能愈合的伤,怎么就好不了,明明是个口齿清晰的人,怎么就说不出话来了。看来有人比我大凉更希望你回不去呢,言尽于此,二皇子自行思量吧。”
宋玉璋还装作不经意地按到了阿史那贺鲁的伤口上,没什么诚意道:“老眼昏花了,没冲撞二皇子吧,与你里应外合的那吴穆已经伏诛,我们手里有点东西,不知若是送到你那父汗与兄长手上,会是个什么光景。”
看阿史那贺鲁疼得面色惨败,满头大汗,宋玉璋也并未觉得快意,比起他姐姐姐夫一家经受的,这还不足十中之一呢。
慢慢受着吧,跳梁小丑,你的苦日子还在后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