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u903();所以兰时坦荡得带着肖夙坐上了太子殿下那辆招摇的马车。
坐定后也有心情看看太子殿下,不知是否是她钟爱青色的缘故,今日太子殿下也着了青缎衣裳。
较之平日的尊贵疏离,有了些陌上谁家少年足风流的潇洒。
太子殿下轻咳了一声,“萧云韶呢?你如何安置她了?”
兰时的心瞬间提起来一半,太子殿下醉翁之意不在酒,不是真的要问萧云韶如何,而是在借这事告诉她,他已经知道她同萧云韶说过什么。
兰时挺直脊背,装傻充愣地回:“她去寻我大嫂了,同在宛城住过,自是要拜访的。”
兰时并没有问,殿下如何得知萧云韶在她的居所,也算隐晦地回了太子殿下。
她知晓太子殿下听到了她那一番话,但并不在意,兵来将挡。
第一次交锋,太子殿下败了。
一时无话,兰时也尽量正襟危坐,不与太子殿下对视,假装没有任何炽热视线套在她身上。
车厢静下来,只有肖夙松鼠一样啃核桃的声音。
“诶呦,小狼崽子,也不能叫小狼崽就真当自己是狼崽了,你这一口小米牙,怎么咬得开核桃壳。”
兰时哭笑不得,捏着露在肖夙嘴巴外边的半颗核桃,将整颗核桃都取出来。
拿一旁的小银锤子给小狼崽敲开,“核桃吃瓤,补脑的,你多吃些。”
等见了杜太傅,天资再高也恨不得能再长出八个脑子来去完成杜太傅的课业。
不过小狼崽直到下车,也只吃到了一颗核桃。
剩下的全被太子殿下抢进了自己嘴里。
若不是第一颗核桃是从小狼崽嘴里拿出来的,太子殿下实在嫌弃,只怕小狼崽一颗也吃不到。
小狼崽对美人极其包容,太子殿下抢食他也不生气,只在下车后紧紧握着兰时的手不肯松开。
上元虽过,街上人这节庆热闹的心还没闲下来,处处都是喜气洋洋的,只除了杜太傅这处。
他连门口的积雪都没命人清扫,长长的冰棱从檐上笔直向下,门口石兽与匾额上的雪将化未化,看着都冷清地很。
“肖夙,这是你阿妈出生长大的家,从今往后,也是你的家。”
兰时与太子都收敛了笑意,太傅孤直,看似名满天下,其实只有他二人两个弟子。
而年节时,他们还在返程路上,并没赶上来拜访恩师。
小家伙听兰时提起阿妈,也认真起来,他拉了拉兰时的手,“走吧!送我回家!”
院内倒是被扫得很干净,太傅爱煮雪水烹茶,院内松竹上的干干净净,可见是都集起来了。
杜府的正堂,也是一般冷清,陈设少得可怜,桌椅屏风都是老木头,透着一股子凉气,这地龙像是才烧起来的,费力地在暖厅堂,但收效甚微。
杜太傅治学严,治家更甚,多年来不涉党争,简在帝心也不是没有道理。
杜太傅一早接了兰时的拜帖的,只当她这一趟北境之行遇到了难处,没成想太子殿下一同来了。
才要行礼,却被太子殿下扶回上座。
兰时与太子一同跪下,不明情况的肖夙随着一同跪下。
“太傅在上,不肖学生姜兰时,未能带回杜师姐,特来请罪。”
虽然杜太傅从送杜蘅走那日就已经想到了有今天,一颗心还是沉了下去。
杜太傅长髯鬓发皆斑白,一身藏青交领长衫,精神健硕,这一刻,尽添老态。
他想扶兰时和太子殿下起来,可手不受控制地抖,怎么也伸不过去。
“不过——”这话和提起杜师姐的死一样让兰时无法启齿。
“兰时带回了杜师姐的孩子,太子殿下赐姓肖,名唤肖夙。”
杜太傅到底年事已高,兰时不敢一气儿都说完,她怕太傅招架不住。
招了肖夙上前给太傅磕头,可能真是天生的血脉亲缘,眼睛长在头顶上,谁也瞧不上的小狼崽,乖乖磕头,乖乖叫人。
“这是阿妈留给我的最后一样东西,外祖父,这是留给您的。”
小狼崽捧着块木雕的芙蓉花,这是杜家的家徽,是杜太傅自己定的,是他金榜题名时,挥笔画就的,彼时有多踌躇满志,如今便有多痛心疾首。
再不复当年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的意气风发。
杜太傅面上看似无波无澜,颤抖的手还是出卖了他,他抖着手接过那木雕芙蓉,沉吟良久。
这一瞬,他想到了许多事,当男孩儿教养的老来女,学得满腹经纶,一身报国志向,他是以女为傲的,可最后竟连最后一面都没见到。
“枉我一生为国,此刻却连一句死得其所都说不出来。”
杜太傅揉了下肖夙的头发,却不敢再细看肖夙的容貌,生怕牵起心内的钝痛。
有女如此,他是能挺直腰杆的,“可我却只能想到,一去紫台连朔漠,独留青冢向黄昏。”
曾经怕黑惧暗的阿蘅,不知埋在何处幽暗的地下,独自泣血,为国捐躯,葬送一生,却再难回故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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