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边是女孩的书桌,上面的本子敞开,笔就放在中间。
江文洛扫了一眼,看见白色的纸上面是画了一半的图形,与梁耀文家里画的非常像显而易见,她也是梁耀文的信徒。
江文洛在离开这个房间的时候,突然转头望向梁耀文。
而梁耀文也在定定地看着他,毫无诧异地倏尔一笑。
令江文洛意外的是,在他关门走出命案现场之时,外面已经空无一人,这个小镇就像是一座空城。对面就是一座教堂,上方飞着数只洁白的小鸟,在江文洛出现的时候,它们像这边冲来,围绕着江文洛,发出咕咕咕的叫声,它们盘旋的时候,羽毛扑簌簌地落下来。
江文洛有一些对羽毛过敏,他鼻子立刻痒痒的,用手把落下来的羽毛驱散走,可是白鸟却一直跟着他走。
离他越来越近。
江文洛一边驱赶它们,一边躲避。这个动作却像惹怒了白色的小鸟,让它们的翅膀收紧,迅速向下冲来!江文洛赶紧闭上眼睛,顺着街道的空隙躲避,结果鸟却越来越多,全都围着他转。
咕咕、咕咕
咕咕简直像报信。
这叫声让江文洛脑袋疼。
他半眯起眼睛,恍惚间觉得这些鸟的喙在反复张合。
江文洛感觉自己现在就像是一个移动的标致物一样,别人从很远的地方就能一眼看到他。他恍惚之间,就已经不知道自己到了哪里了。这明显已经不是A区。身边的路变得像是一座巨大的迷宫。
路口和路口之间变得非常狭窄,昨天晚上的雨还没有蒸发干净,和泥土混合在一起,形成小小的一滩,反射处江文洛苍白纤长的脚踝。随着羽毛的落下,这个迷宫的墙壁也片片剥落。
江文洛一步便踏入了迷宫的中央。
不是我走进了迷宫。江文洛抬头看着那些四散开来的鸽子,喃喃自语道:是迷宫自己找到了我。
江文洛站在路边,回过头看见A区的建筑们已经不翼而飞,而道路的尽头只有一个梁耀文的住处,它灯火通明。江文洛终于确定,梁耀文与这个世界的中心逃不了干系。
也许他直接就是事件核心所在。
江文洛闭上眼睛,从墙壁上落下的浮灰让他呛得咳嗽,灰尘在阳光之下带着浅浅的微光,他用手捂住了口鼻,止不住的咳嗽让他直不起腰来,胃也有些隐隐作痛。这时候江文洛才意识到,他早上甚至没吃东西。
但是此时此刻,江文洛却觉得胃里面一阵翻江倒海,很快他便开始干呕在咳嗽终止的时候,江文洛终于确定了自己恶心感觉的来源。
那是一股淡淡的血腥味,还混杂着皮肉腐烂的味道。
他的靴子落在地上的时候,发出了一下下的响声,江文洛小心翼翼的贴着墙走,却往前,这味道就越刺鼻,腐烂的味道太重了,还带着淡淡的福尔马林的气味。
美术馆江文洛皱起眉,看着自己左手边,味道是从这里面传出来的。
他弯下腰,蹲下身来,找到了放在墙边的小牌子,上面写出画家了个人简历郑里,当年青年艺术家,旁边则是郑里的画像。
这幅画像看起来非常怪异,他只有一只手,眼睛被画的很圆,而眼下有一颗小小的泪痣。过长的头发被梳到了脑后,随意地梳成了马尾辫。怪异的点在于他是没有心脏的,眼神空洞异常。
江文洛推开门,轻手轻脚地走了进去。
十几幅画没有经过任何设计,就被随意地摆在一边,江文洛弯腰将它捡起来,用手将上面覆盖着的灰尘拂去,便看见了画上的女人。她非常漂亮,穿着一身白裙,油亮的头发松松地辫成了马尾垂在胸前,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
但是这幅画却明显不让人满意,甚至曾经被人粗暴地揉成废纸,又被重新铺开,婊在了木框之中,右下方未曾署名。剩下的画也全都是女性,从十几岁一直延续到六七十岁的老者,全都是肖像画。
江文洛垂下眼帘,把画举到自己的鼻前嗅了嗅
味道不是从这里传来的,他继续往前走。
里面被挂在墙上的都是一些动物画,它们上面都被涂抹了浓烈的色彩,羚羊被猛兽咬杀,幼鹿被猎人一枪毙命,金鱼在浴缸里翻出白色的腹部。
旁边的带着人物的画则也是带着非常令人不舒服的风格,赤红色的天空之下,土地被暴风雨席卷,中间有一个正在做出呐喊表情的人形。
手脚纤细的女人被困在了巨大的铁笼之中,她绝望地低下头,脚腕上带着银色的镣铐。笼门大敞,她却不试图走出去。
扑面而来的暴虐与压抑
江文洛站在画前,看见白色的标签上用黑色的字体写着:郑里。
他又走到了这面墙的反面,却看见了风格截然不同的画作。全都是一些用低饱和色颜料化成的,有星空、罂粟花田、还有日出时的田野。
它们似真似幻,看到的瞬间便能让人的心情平静下来。
左右两边的个人风格都非常浓郁,且截然相反。
两个人的画展么?江文洛皱起眉,把掉在地上的标签拿起来,却发现在黑色标签纸上打印出了白色的名字:郑里。
整个房间之中有两个架子,从门口的开始,往里面慢慢收拢。
最后的落点是一个地下室,里面没有光,江文洛站在楼下,只能看见里面也是一些画,但是却不知道具体的图像。
他思考便可,便做了一次深呼吸,扶着栏杆慢慢往下走。
里面画像的模特是两个人,其中的一个人,是这个画展之中唯一一个男性模特。
他的样子非常清瘦,个子不高,脸上挂着很腼腆的笑容,头发也很长,一直垂到腰间,但是他的脖颈中央却有非常明显的喉结,穿着宽大的白色衬衫也显得空空荡荡的。
同时他的目光非常柔和,脸颊上有一个浅浅的酒窝,状态十分松弛。
只不过这个人的样子看起来却有一些别扭,好像有什么地方不自然。
江文洛抬起手,摸了摸它,在仔细端详旁边的画像的时候才恍然大悟。
这原来是一个人。
身边的画像中,那名女性穿着一条白色的裙子,喉结的地方被丝巾遮盖住了,脸上画了精致的妆容,身穿剪裁合身的浅色旗袍。她的头发随意地往上挽起,手上涂着酒红色的指甲油,眼睛圆圆的,眼尾往上挑,就像一只猫。她单单是坐在那里,不动,不说话,就显得妩媚至极。
只不过那个女孩脸上畏惧的表情很明显,便畏畏缩缩的不怎么成样子,仿佛下一秒,她就知道自己即将大祸临头。如果将两张照片合起来看,他们的五官将是完全重合的。
丞云。
江文洛看见了她无名指上戴了一枚他曾经在抽屉里面见过的戒指。
原来是你啊。他喃喃说道。
这个世界之中,失踪的第一位女性。
第41章
如果将一个女性的灵魂囚禁在了男性的身体里,但是自己并不认同自己的生理性别,那么会不会就是丞云现在的样子呢?
丞云难道是个异装癖么?
江文洛真的对这个类型的人了解得很少。
在江文洛短暂的人生中,所遇见过的少数群体也是非常有限的,他认识的同性恋也就只有梁耀文一个人而已,所以实在是得不出最后的结论。
他只能分辨出,之前在外面的那些画中,用黑色字体写郑里的,都充斥着负面病态的情绪;相反用白色字体写郑里的,风格都是明显的细腻和柔软。
将画草草地扫视一遍,江文洛发现黑郑里画的都是女性状态的丞云,她的样子总是显得惶恐不安,而白郑里画的却都是男性状态的丞云,他总是十分放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