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她醒来,是在李固的怀中。
他亲吻她的脸说:“孩子还会有的,我给你。”
晨曦中,他给了她。
第一日当晚李固没有去崔盈娘处,崔盈娘的侍女十分失望,抱怨道:“咱们生了皇长子呢,怎地先去了那边?”
崔盈娘微微一笑,道:“她失了孩子,陛下自然先去安慰她。”
侍女道:“都一年多了。”
崔盈娘没接她的话,她嘴角带着微笑,轻声道:“十一郎,面冷,心柔软。”
侍女不信。
河西李十一郎手上的血,能染红一条江。
霍府、王宅,连只老鼠都没跑出来。
谁敢说他柔软。
李珍珍知道,哂然一笑。
“这就是了。”她道,“也省得崔十七轻狂起来。十一脑子清醒得很。”
蕙娘三人也只比李珍珍三人早到几个月而已,她三人连名分都还没有,宫里的事谁也没掌着,李卫风掌着。
李珍珍来了,便把后宫事务从李卫风手里接了过来,令李卫风大大松了一口气。
李固的登基大典就在眼前了,所有人都忙得脚打后脑勺,李珍珍也不添乱,好好地把后宫管了起来。
直到李固正式登基称帝,李珍珍才把李卫风喊去,问他:“皇后的事定下来了吗?”
李卫风道:“还没,还在争呢。”
他说:“河西这里,邓家和崔家人头差点打出狗脑子来。这世家吵急眼了,原来跟咱们一样,也是要撸袖子揍人的。”
李珍珍问:“是邓五,还是崔十七?”
李卫风嘿嘿一笑。
“都不是。”他说,“是你。”
他解释:“邓家跟崔家谁也不接受对方的女郎坐后位,最后,大家一起推了你出来,所有人都同意了。”
完全如李珍珍所预料。她微微一笑,问:“竞争者是谁?”
“争的人多着呢。”李卫风道,“但其他几路人都没戏,子鹏说,能跟你争的,只有云京旧党。不过听说旧党自己也还没捋清楚呢,好像内讧了。”
李珍珍笑意更深。
李固登基了,也到了众人瓜分胜利果实的时候了。早在李固进京之前,云京旧贵们便已经纷纷摘下了府邸的牌匾。前赵的爵位都不作数,旧勋贵家永业田收回。大穆新立,权力桌面上全要重新洗牌。
三省六部的架子搭了起来,最重要的中书省和门下省,河西党和云京党各占了半边天,只匀出来些不那么重要的位子给其他几路人马。政事堂里,这两路人声音最响,可以说平分秋色。
但若论起军权、兵马,没有任何一个派系可以与皇帝的河西嫡系比肩。
大穆强兵,皆在河西人手中。
李卫风和李珍珍理所当然地觉得,李固该向着河西。
在他们的心目中,云京旧党也好,其他什么路数的也好,都该是“外人”,他们河西人才和李固是“自己人”。李固如何能不向着自己人?
但他们都忘了,李固已经不只是河西的李十一郎了。他是这半壁江山的皇帝。
河西党也好,云京旧党也好,都属于他。他便不能只偏向一方,更不能任其中任何一方坐大。
李固从未接受过系统的帝王教育,但天生有敏锐的政治嗅觉和大局观。就如在河西时,他选择对李二郎退让,以维护河西整体的利益;亦如在漠北时,和阿史那千载难逢的狭路相遇敌明我暗,他选择以身犯险,火中取栗。
一如前世,皇后的位置最终落到了张拱孙女张芬的头上。
张拱现在是大穆朝的中书令。
赵朝时,他是丞相。黄允恭占据京城时,他是丞相。如今,大穆朝新立,他依然是丞相。
只今生,云京旧党内部在作人选的时候的确是如李卫风所侦知的那样发生过内讧。但前勋国公杨长源的侄女还是败给了张芬,只内定了妃位。
只是众人都想得太美。
名单递到了李固的手上,他朱笔一勾,张芬为后,三妻为妃,三妾为嫔都没有争议。只新要往宫里送的女子,全都置于嫔位之下,不过美人、才人之流。
真是来得早的占便宜。
众人都傻眼。
旧党关起门来骂:河西土包子,恁地小气!
陈良志走在宫闱的长廊里,揣着手跟蛮头说:“他总得发散发散这口气啊。”
蛮头说:“这有什么好气的,女人当然越多越好。这送来的哪个不是美人!”别人做梦想要的事,居然还气。
陈良志微笑:“今日不同往时了,不是他们想谈条件,就能漫天要价的。这些人该明白了。”
李固登基后,杨怀深才回到云京。
先前为攻打云京,他悄悄潜回过,那时候家里的牌匾还是“敕造勋国府”,这趟再回来,便只是杨府了。按照现在的身份,一应逾制了的东西,都拆了去。前朝的痕迹,都被从时间中抹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