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孚林本来就没有在凃渊和黄龙面前装病的打算,奈何一帮人仿佛看笑话似的任凭两个小丫头折腾自己,他也只能认了。这会儿就索性掀开被子说道:“府尊,都是舍妹二人太过紧张,其实就最初有一点点受凉,喝过姜汤都好得差不多了,却硬是被她们当成了大病。”
“哦,连我都听说,松明山汪氏巾帼不让须眉,把那个柳如钰骂得狗血淋头,然后直接捆了人送去钱塘县衙,应该就是她们了?”凃渊一看就知道汪小妹形容尚小,还做不出那样的丰功伟业,必定是汪二娘无疑。果然,话音刚落,他就看到汪二娘的脸刷的红了,显然大为不好意思。
凃渊莞尔一笑,等到汪孚林打发走了两个小丫头,自己下床于屏风后换了一身衣服,再次正式和他们见过。他才开门见山道:“今天我来见你,于私是探望你一下,慰问慰问你这个不幸泡了西湖水的受害者,于公,是宁波府那边刚刚送公文到浙江巡抚邬部院,了结那桩水匪的案子。你这次派给苏夫人的那几位镖师立功不小啊,这帮水匪交待,这半年不但在那条山阴古水道中劫掠往来商船,而且还掳卖过不少幼童,幸好拿下人之后,叶知县那位夫人雷厉风行,让人去端了他们的老巢,救出来七八个孩子。”
苏夫人真是女中英豪……
汪孚林简直不知道该怎么说了,只是为了她的安全,以及镖局第一票生意,这才派了八个镖师随行,谁知道竟然能够顺带破了这么一桩大案子!他轻轻吸了一口气,随即问道:“然后呢,宁波府那边还怎么说?”
“宁波府县那么多差役,头功却被人家给抢走了,当然是颜面无光,如果不是叶家在宁波府是赫赫有名的大户,说不定他们还会玩些小手段。至于现在,也就在文字上稍稍加了点润色,把解救幼童的功劳分润了一点在自己身上。”作为主管刑名的推官,黄龙便嘲弄道,“而叶知县夫人深藏功与名,把功劳都归在你那八个镖师身上,他们又是格杀水匪,又是解救幼童,从官府总共拿到了五百两赏金。就因为这个除暴安良之功,所以邬部院才有些兴趣。”
“邬部院感兴趣的,应该是能把作恶市井之徒,收服成除暴安良,却又同时遵守律法的良民这一点吧?”
汪孚林反问了一句,见凃渊果然点头,他就实话实说道:“凃府尊,你我不是外人,我也不瞒你说,钟南风手底下那批人,是杭州所有打行之中,纪律和品行全都说得过去的。就算如此,倘若不是苏夫人出自军门世家,身边还有懂得武艺的人,我又把霍叔以及几个随从借了给她,未必放心这么一批刚刚从良的镖师跟着护卫,万一他们变身打劫的怎么办?”
不等凃渊接话茬,他就继续说道:“至于我身边剩下这些人,带回徽州之后,我全都丢给了戚家军老卒严格训练,每月供给食宿,发给工钱,就差没有解衣衣之,推食食之,这才能够初步让他们归心。这种镖局的模式,不可能用到湖墅乃至于杭州的其他打行身上。毕竟那得多少人?”
开一家镖局,然后循序渐进铺开摊子,在各大城市设立分局,尽量避开当权者的忌讳,免得在还没发展起来之前就遭到打压,这是汪孚林的宗旨。要是他真的包办几千名以打斗为行业的青壮的出路问题,那就是没脑子了。有心人肯定要问,这是要造反吗?
凃渊一听汪孚林这推托,就知道他什么意思:“邬部院当然不是全都推在你身上,他只是想问,如果其他打行也照你这样开镖局,可行得通?”
“第一,钱哪来?第二,谁能保证他们不会卷了货物,甚至干脆绑架又或者打劫镖主?第三……”
“好了好了,我知道你的意思了。”凃渊意兴阑珊地摆了摆手,想了想又继续问道,“这些人充斥市井,扰乱地方,我之前虽不得已而放过他们,可终究不能如此放任下去。你的主意这么多,就真的没有什么办法?这不仅仅是邬部院的意思,也是吴方伯的意思。布政司里,林绍宗最近又占据了上风,”
汪孚林顿时想起了那个身材微胖脸圆圆的面团布政使吴大韶,没想到原本占据上风的这家伙又落下风!想到当初左布政使林绍宗是和按察使谢鹏举一块来的,相传还和都指挥使张鸣凤有些勾勾搭搭的,还要再加上锦衣卫杭州分司的百户骆邴原,再算算吴大韶这边,顶多是凃渊这位扬州知府,黄龙这个推官,北新关朱擢和张宁全都指望不上,那么,邬琏这个巡抚的态度自然至关紧要。
可他如何知道邬琏究竟怎么想的?
他眼珠子转动了好一会儿,最终微微笑道:“这样吧,府尊能不能替我送一份拜帖给邬部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