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外间传来了仆人禀报已经到了的声音。谢老安人打起车帘一看,见那座客栈瞧着并不奢华,但一旁却挂着百年老店的招牌,再细细一看,她就笑着说道:“也难怪是新昌吕公子投宿的地方,既不像扬州新安会馆那样一味招摇,也不像那些没底蕴的新店一样,只知道用门脸来招揽客人,这才是真正宾至如归的地方。竹姑娘,今日相识也是有缘,回头不妨来我家里坐坐。”
因为谢老安人的坚持,刚刚小北就是在马车上由严妈妈伺候换上的男装,重新梳的男子发髻。就因为这个,谢老安人甚至连跟车的从人都只留了最靠得住的几个。此刻见小北连连点头道谢,又弯腰从车门下车,她伸出头去正要再嘱咐几句,却发现刚下车的小丫头正扭头看向对面的方向。她随之望了过去,就只见迎面过来了一行骑马的人,其中大多数她完全不认识。可头前那个正在和为首的少年说话的年轻人,她却一眼就认了出来,登时禁不住错愕。
“九郎?”
“六伯母?”
谢老安人固然吃惊。汪道缦同样好不到哪去。而最最意外的要数汪孚林,他盯着小北看了片刻。突然拍马上前板着脸问道:“不是让你自己在扬州城里城外逛逛的吗?你之前还说想要去瘦西湖的,这是又去哪了?怎么让人家老太太送了你回来,不是又迷糊到迷路了吧?”
送自己回来的谢老安人竟然和汪孚林带回来的那个年轻人是亲戚,而且汪孚林不由分说就突然上前质问这么一大堆,小北就是脑子再不好使,也意识到这迎头撞上如果不能解释清楚,绝对会出大问题。电光火石之间,她就立刻气呼呼地说道:“你还敢说?吕叔叔一大早出去。你也带着人出去,就我和严……严叔叔两个能到哪去逛,扬州城我们人生地不熟的!我从天宁门一出去就看到天宁寺了,就到天宁寺里转了一圈,结果正好遇到这位好心的老太太!”
谢老安人活了这么大岁数,只看汪孚林和小北虽说大眼瞪小眼,可显然却熟稔非常的说话口气,隐隐约约就察觉到了一丝端倪。不过,两人这一斗嘴,她也就猜到了小北缘何会只带着严妈妈跑到天宁寺去。当下也就顺势下了马车,对汪孚林微微颔首道:“是我难得遇到老乡,攀谈之后一见如故。再加上不放心,就护送了她们主仆回来,却没想到正好遇到这位公子带九郎到了这里。”
正好?汪孚林一看小北那眼神就知道去他的正好,这妮子绝对是摸准了去天宁寺能碰到这位老太太,结果戏演过头连女扮男装的事都瞒不过去,还被人这样送了回来!可是,不论怎么说,小丫头费尽苦心凑成了现在这样的结果,他要是轻轻放过。也就不是汪孚林了。
此时,汪道缦也回过神来。连忙上前向谢老安人问好,这才对谢老安人说道:“六伯母。你应该听说过,这就是松明山蕴五哥的儿子孚林。”
“孚林?汪孚林?”饶是谢老安人在外人面前素来喜怒不形于色,此刻也不由得目露异彩,“你就是道蕴的那个儿子?”
他名气在徽州是不小,可要说驰名扬州好像还不至于吧?
汪孚林挺有自知之明的,毕竟扬州虽是徽商云集之地,消息传得快,可在这些见惯大风浪的徽商眼中,自己也就算是小打小闹的小秀才而已。所以,之前汪道缦在他表明身份后立刻流露出了非同一般的重视,甚至愿意跟他到客栈来详谈,而此刻谢老安人也是一副仿佛听他名字听到耳朵起老茧的架势,他就觉得这有点不大对头了。
“仲淹去年从京师南归,路过扬州的时候曾经逗留了小十天,对你赞不绝口。伯玉此前来信时,提到你亦是称许不已,老婆子闻名多时了。”说到这里,谢老安人便当机立断地说道,“这样吧,既然有缘相遇,便到你下处说话,我也很好奇你和竹公子究竟什么关系。”
尽管谢老安人刻意强调了公子二字,但汪孚林知道有些事肯定是瞒不住了,因此,虚手相请的同时,他少不得朝小北投去了一瞥。
这下可真算是“惊喜”,很多计划都要提前了!
眼见得汪孚林请了谢老安人和汪道缦进去,小北才有些不安地拉着严妈妈低声问道:“我不会戏没演好还拆台了吧?”
“虽说意外,但看汪小官人的样子,应该应付裕如。”严妈妈也没想到这么巧,此刻不禁笑着打趣道,“你应该庆幸,之前没去找这位汪六爷,否则你和小官人在那边汪家门口碰上那才叫大眼瞪小眼。这次的结果不坏,不过看样子,下次你送惊喜之前,最好给他个准备。”
ps:月票1500突破应该达成了吧?(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