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孚林还没来得及回答,就只见不远处墨香一溜烟似的跑了过来,等到了近前,气喘吁吁的他双手撑着膝盖,好半晌才平顺了呼吸说:“徽州那边派了人来,说是汪老员外派人给汪小官人送信的,而且……”他使劲吞了一口唾沫,小心翼翼地说道,“来的是秋枫。”
一提到秋枫,程乃轩登时有些尴尬。原因很简单,想当初秋枫就是自己让牙婆给汪孚林送去的,结果阴差阳错汪孚林会错了意思给送了回来,而后又是自己的老爹把人买下,联同婢女连翘一块给汪孚林送了去。至于后来秋枫如何脱籍,如何与金宝一样在李师爷那读书,后来又跟了柯先生和方先生,这次听说还中了秀才,那就是另一回事了。此时此刻,他只能没话找话说道:“这徽州到扬州好歹也挺远的,秋枫跑来干什么?”
他话音刚落。却只见汪孚林已经一把抓了墨香匆匆跑出去了。这时候,他才意识到,如果只是普通情况。怎么也轮不到已经脱籍考中了秀才的秋枫来跑这一趟。他连忙拔腿就追了上去,等好容易和汪孚林平齐之后。他就赶紧劝解道:“放宽心,之前柯先生和叶家大小姐来的时候,你家里还好好的,这才多久,不会有事的!”
汪孚林却不这么想。要知道,这是个感冒发烧都可能要命的年代,更何况家里还有个那么会惹事的老爹!
一直到拖着墨香来到了小花厅,看见秋枫正一本正经坐在那喝茶。神情倒还淡定,汪孚林方才松开了手,预感到事情恐怕没有自己想象得那么大。他整理了一下情绪,然后干咳了一声,下一刻,他就看到秋枫一下子抬起头来。
“小官人!”秋枫一下子没了刚刚那镇定自若的举止,冒冒失失把茶盏往旁边小几上一搁,从椅子上跳将起来,三两步迎上前,急急忙忙地说道。“小官人,家里出了点事。”他看到汪孚林那张脸猛地一僵,虽说眼下就只有程乃轩和墨香主仆在。他犹豫片刻,还是把汪孚林给拉到一边,这才压低了声音。
“老安人去了一趟水西十寺,三步一拜敬香拜佛,说是给小官人和宝哥祈福,回来之后就病了一场。老安人说在病中迷迷糊糊遇到菩萨给她托梦,若能定下叶家二小姐为儿媳,不药自愈,老员外就心急火燎去了叶家。死活恳求叶县尊许婚,叶县尊拗不过就答应了。然后合了你和二小姐的八字。说是非常匹配,两家婚书一定。老安人的病果然就好了。我走的时候,才刚刚下定,婚期定在一个半月后,八月末,所以老员外老安人让我通知小官人赶紧回去。”
汪孚林听得一惊一乍,直到最后的转折时,他瞠目结舌片刻,忍不住回头去看程乃轩。怎么这么巧,这小子是我家老娘肚子里的蛔虫不成?老爹老娘这一场猴子戏还真是演得……让人说什么好呢?
秋枫却不太理解汪孚林为何去看程乃轩。他这次是自告奋勇过来的,还有随从跟着保护,除却为了通知这个消息,替汪家二老把汪孚林给催回去,却还有别的目的。他平复了一下激荡的心情,最后低声说道:“还有小官人,我不打算……不打算继续科场了。”
自己的母亲用最俗套的办法解决了自己的难题,汪孚林这会儿正在感慨,听到秋枫突然这么说,他忍不住皱起了眉头:“突然说这话干什么?是听到什么闲话,还是又遇到什么烦心事?”
“没有。”秋枫赶紧把脑袋摇成了拨浪鼓,随即下定决心说,“想当初我险些铸成大错,小官人却没有放在心上,供我吃住读书,我却从来就没有报答过什么,这次小官人被奸人挟持走了,大家都担心得茶饭不思,我却……反正有个秀才功名就足够了,我以后可以在松明山当个私塾先生,也可以给小官人当个帐房,或者……”
他话还没说完,就只觉得脑袋中被人重重敲了一下,登时愕然抬起了头。等看清楚汪孚林那虎着脸的样子,他登时不敢做声了。
“小笨蛋,难道你这次进学考了个秀才,就是不关心我的死活?谁敢说这话,看我回去怎么教训他!废话少说,我供你读书,这些本钱当然是都要收回来的。你若是能考中举人,将来能当教官,那就让下头县学府学的秀才里头多几个成才的;能当县令,就治理好一地百姓,争取进个名宦祠;若是能考中进士,那就再好不过了,将来让人写传记的时候,题一笔年少受松明山汪公资助,那才是最大的报答!等十年八年考不上,你再考虑教书又或者给我当帐房也不迟!”
连日听多了流言蜚语,秋枫只觉得自己这决心下得理直气壮,可此时此刻听到汪孚林这当头痛斥,他才只觉得心头不知道什么东西猛地裂了开来。
他还曾经羡慕金宝……可他现在才知道,自己也足以让更多的人羡慕嫉妒恨!
ps:我到上海快二十年了,昨天居然因缘巧合重新联系上了在湖南郴州的小学同学,想想真是感慨!我在微信群一露头,大家就班长大队长学霸的叫着,瀑布汗,求个月票同喜^_^(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