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1 / 2)

洛闻笙撑着伞出现在自己面前的模样,宁远相信自己一辈子都不会忘。

凌晨三点半,终于抵达洛闻笙的城郊别墅。

新买的?宁远跟着男人下了车。

正月的时候他来找洛闻笙玩儿,还是在西四环附近的别墅,大半年没来,就换到东郊了。

怎么弄这么个鸟不生蛋的地方?城里混不下去了?宁远裹着男人的大衣,跟只穿了一件衬衫的男人走在石子路上,四下里打量。

周围黑漆漆一片,只有院子里的小夜灯散发着惨白、暗淡的光,把院子里的景观树照得跟鬼一样。

一阵夜风吹过,宁远忍不住打了个寒战,接着就是一声阿嚏!

这里近。要是去西四环那边,天都亮了。洛闻笙答得很简单,并不介意少年话语里的攻击性。

虽然不清楚具体细节,但根据以往交谈时宁海峰话里的信息,以及宁远孤坐街头还一身伤的状况,洛闻笙已经能猜个八九不离十。

一夜之间失去双亲,又被同族赶出自家家门,这是一个成年人都不见得能承受的打击。宁远小朋友已经异常优秀了。

说话带刺儿也是发泄情绪的一种方式,洛闻笙由着他。

张铭在等着了,让他给你看看,没什么事的话,赶紧洗个热水澡睡觉。

洛闻笙口中的张铭是洛闻笙的私人医生,宁远也认识。

见小孩儿没吭声,洛闻笙揉了他的脑瓜儿顶一把,十四岁,身高一米四,嗯?小豆丁。说了知道你初三,不说以为你小三。从今以后,给我每天早睡早起。哦,还得每天喝牛奶,这样才能长身体。

宁远烦躁地把男人的大爪子从自己头顶拨弄下去。

洛闻笙一笑。经历这么大变故,还有心思为了这样鸡毛蒜皮的小事闹脾气,是好事。

宁远以为这里作为洛闻笙的备用住处,盖在这么个鸟不生蛋的地方,里边肯定很随便。不想大门一开,入眼的别墅大厅竟然比西四环常住的那个还要优雅别致几分。

三爷,宁少。张铭和几个女佣在门口迎接待命。

抱歉,深更半夜把你叫来。洛闻笙说。

三爷哪里的话。张铭说着,接过女佣手中的毛毯,展开披在满身霜寒,因为只穿一件衬衫而双唇略显紫色的洛闻笙身上。

这么有格调的窝干嘛?金屋藏娇?你有女人了?宁远站旁边突然酸了吧唧幽幽冒出来一句。

有女人能带你来?洛闻笙裹了裹毛毯,转身对还戳在门边的小孩儿说:站这儿干嘛?赶紧进去把身上的湿衣服换下来。

小孩儿垂着脑袋盯脚尖,嘟囔,我身上都是水。还有血和泥。会脏了你这么好的窝。

洛闻笙上下扫了宁远一眼。

他那长款呢子大衣穿在宁远身上跟拖地长裙似的,加上外边天黑,以致于洛闻笙一直没发现,宁远脚上是一双湿透了的棉拖鞋。而且宁远也没穿裤子,车里有暖气到不怕,可就从下车到进来这几十米的距离,肆虐的冷风已经把露在外边的脚踝部分吹得通红。

洛闻笙的一张俊脸霎时变得十分难看。他把刚让身体暖和些的毛毯就地一丢,叫小孩儿踩上来。

宁远咽了口唾沫,踢开从家里穿出来的,早就湿漉漉脏兮兮的棉拖鞋,抬起冻得通红的小脚,踩上那看起来价格不菲的毛毯。

接下来,让全屋的人都震惊的一幕发生了。

他们高贵的男主人竟然单膝跪下,一手捉着小孩儿纤细的脚腕,一手扯着毛毯替他拭去腿脚上未干的雨水和泥点。

闻笙宁远的声音压抑、颤抖。不知是感动还是震惊。

嗯?男人应。

宁远盯着男人漆黑的发顶,没再说话。

他怕这是一场梦,多说话会惊跑施梦的神仙。

简单擦了两把后,洛闻笙把小孩儿身上半湿的呢子大衣扯了丢给下人,接过新毯子把小孩儿一裹,连毯子一起打横一抱,大步奔向二楼卧室。

这情景和几个小时前宁远在他小叔宁海山家里经历的一幕十分相似。

可宁远就是不再慌,也不再怕。

因为他知道,洛闻笙和宁海山,绝不是同一类人。

临过拐角,洛闻笙余光瞟见还愣在玄关的众人。

张铭。他开口叫人跟上来。

众人这才如梦初醒地各忙各事。

哦,陈妈,给熬碗姜汤。洛闻笙在楼梯上嘱咐。

正向厨房移动的陈妈应道:三爷,熬着呢,快好啦。一会儿留给您和宁少端上去。

我不喜欢姜味儿。被裹在厚实毯子里的小孩儿只露出一颗脑袋,小声软软糯糯地撒娇。

陈妈做的姜汤姜味儿不浓。喝点儿,祛寒。洛闻笙低声哄。

小孩儿没再抵触,垂着眼乖乖嗯了一声。

洛闻笙心软得不行。

张铭小跑着追上来,赶在洛闻笙前面给他打开卧室门。

洛闻笙把小孩儿轻轻放在柔软的大床上,拨开毛毯,露出宁远身上半湿的、有些脏兮兮的大衬衫。少年的身体显得更瘦小,可怜兮兮的。

洛闻笙退开,示意张铭上前查看宁远的伤情。

宁少,冒犯了。张铭说了声,靠近床边,去解小孩儿身上的白衬衫。

宁远初还没什么反应,可随着被解开的扣子越来越多,身体越绷越紧,最后猛地打开张铭的手,爬起来靠着床头,缩成一团。

宁少?张铭吓了一跳。

洛闻笙安抚一下张铭,示意他先出去待命。

小远。洛闻笙轻声,小心翼翼地唤他。

宁远点头,抱紧自己的手却没放松半分,身体也在发抖。

洛闻笙看着少年露出来的肢体上那些细小的划痕,在原本白皙的皮肤上红得触目惊心。

你身上有很多刮伤,虽然看起来不重,可也得抓紧看,嗯?张铭你也认识这么多年了,他不是那种人。洛闻笙轻声劝慰。

宁远点头,心里却道,可我认识宁海山那畜生的时间更长。

何况,我还在这里。洛闻笙慢慢倾身靠近少年,试探着他的安全距离。直到洛闻笙觉得够近了,宁远也没表现出一点抵触。

他抬手抚抚少年发抖的肩膀,我会保护你,绝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的,嗯?

宁远抱着膝盖坐在枕头上,下颌埋在臂弯里,把自己团成一小团,沉默地不知道盯着哪里。

洛闻笙耐心地陪着他,等着他。

过了一会儿,小孩儿伸出细小的手臂扯扯男人的袖口,闷声道:你给我检查行不行。

洛闻笙看看他,说:好。

宁远动了动,深呼吸,调整自己的情绪,动手把裹在身上那件半湿不干的白衬衫扒了,只剩一条底裤,露出豆芽菜似的小身板殴打经过几个小时的发酵,在少年白嫩的皮肤上现出一片怵目惊心的青紫瘀痕。

洛闻笙倒吸一口冷气。继而恨自己竟然一路上都毫无察觉。

这孩子这孩子往日里看起来骄里娇气的,怎么真碰上事儿了这么能忍!

洛闻笙气得要死,又心疼得要死。

他忍着怒火给宁远检查身体,在征得宁远同意后,把腹部和手臂两处看起来极其严重的淤青拍了照片,拿出去给张铭看。

张铭看了照片皱眉。腹部发青的地方距离肋骨很近,不知道有没有伤到肋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