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门关风沙极大,关内关外完全是两个样子,赵嘉不紧不慢回到府邸,梳洗之后才让人去将燕国来使请到会客的正厅。
如果李牧回来便能认出来,这次燕国来人依旧是之前与他们一同抵抗秦军的鞠武,也就是那个试图借他的手除掉燕执的燕国太傅。
不过赵嘉对这人并不熟悉,一切依着礼数将人引到正厅,而后便笑着询问燕使此时来这儿是为何。
礼节周到,但是丝毫不亲近。
感受到赵嘉藏在笑容底下的冷淡,鞠武也不拐弯抹角,当即将来意说明,如今秦国已经攻占邯郸,公子尚有李牧将军在,未尝没有一战之力,鞠武前来,便是要与公子结盟,共同抵御暴秦。
鞠武的想法一直都没有变过,西结三晋、南连齐楚、北和匈奴,只可以太子性子或许急躁,总觉得这样下来旷日持久,就连这次主动出使代地也是他劝了好久才让太子同意放弃之前与赵国的隔阂。
抬眼看着坐于主位的赵嘉,鞠武觉得这人应该不会拒绝,没有人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国家灭亡,就算复国的几率很小也不能放弃。
然而,赵嘉不是一般人,他对赵国的感情早在两任赵王荒淫无度的影响下磨的一干二净了。
他觉得自己现在在雁门关待的非常好,外人骂他就骂吧,那些谩骂不能让他少块肉,也不能把战死士兵的性命还回来,他又何必要在意?
脸上带着得体的微笑,赵嘉缓缓摇头,太傅可知秦王已经将代地划为代郡?
知晓。鞠武点了点头,一颗心已经沉了下去。
秦国一贯喜欢将打下的土地分为郡县,以代地为代郡在赵王投降时已经成了定数。
公子嘉这般回应,是不准备和燕国结盟?
脸上神色愈加严肃,鞠武看着赵嘉,只看这人接下来会说什么。
本公子已经接下秦国任命,李牧将军同样如此,赵国已经不复存在,太傅还是另想他法吧。神色不变将话说明,赵嘉起身抬手,送客的意思十分明显。
公子不再考虑一下?起身沉声又问了一句,鞠武还不肯放弃,赵国乃是公子先祖艰难打下来的,如此轻易便归了秦国,公子心中便没有半点不甘?
凉凉的看着眉头紧皱的鞠武,赵嘉勾了勾唇角,太傅怕是忘了,主动请降的是我赵国君王,君王如此,我一个只有三百户封地的公子又能说什么?
这人对赵国的事情那么清楚,怎么会不知道国是他赵迁亡的,怎么会不知道他赵嘉当年在邯郸是什么地位。
现在来这儿说这些,倒不如去房陵去找可能要复国的赵迁,说到底,他只是一个没有权势的公子。
哦,想起来了,那都是以前了。
冷冷的看着还看不清形势的鞠武,赵嘉也懒的再和这人纠缠,如今的雁门关除了李牧将军的三十万铁骑,还有自秦国而来的黑甲武士,鞠太傅再抱着这般心思,能否平安回到蓟都赵嘉便不敢保证了。
听到赵嘉如此说着,鞠武瞳孔骤然紧缩,而后咬了咬牙还是行礼告退,既然联盟无法形成,他再留在这里也无甚意义。
甚至是,连今晚也不能在这里待,夜长梦多,赵嘉话中的意思明白,秦国士兵还可能还不知道燕国使臣来到这里,如果想将他们拿下,随便找个借口就可以。
让人看着鞠武带着手下匆匆忙忙离开府邸直至出关,赵嘉捏了捏眉心,不打算让燕执知道这来的是谁。
阿执只需要知道他不会和燕国有来往就够了,至于其他,听了净心烦,别说阿执,他自己见了燕国来人也心烦。
趁现在这鞠武还不知道秦国来到雁门关的是谁赶紧将人打发了,如若不然,只怕事情不能善了,他虽然不介意现在就和燕国打上一场,但是阿执在这里总归有些为难。
他们和燕国来来回回大大小小打了那么多年,也没见吃多少亏,现在这雁门关已经易主,燕国再想动兵,怕是要比以前还要凄惨。
赵嘉摇了摇头,让旁边的亲兵去军营和李牧打个招呼,这些天最好多关注些易水两岸的变化,这个太傅不像是肯轻易罢休的人。
这些天四周动荡不堪,他对各国的消息也不甚了解,也不知道燕王还是那太子丹有打着什么主意。
那父子俩惯能做出出人意料的事情,这一次又会干出什么事情?
说完,终于记起了随着燕执过来的还有一个权力颇大的御史,赵嘉笑了笑,然后又转身朝着安置那些玄甲士兵的地方而去。
原本想着让阿执同他住在一起,可惜阿执不同意,他们只是护送御史顺便送来任命以及虎符,用不了几日就要离开,无需如此麻烦。
行军打仗什么地方住不得,更何况驿馆的环境算不得差,若是可以,燕执更想一个人将周边的每一寸土地都走过来一遍。
看着自己熟悉的地方变成陌生的样子,这种感觉很奇妙,就算什么都不做只抬头看着雁门关的天空,他耳边恍惚还有当年教头们有力的号令声。
死而复生,真是件奇妙的事情。
他能活过来,薛帅、阿笑、那些战死在雁门关的兄弟们......他们会不会也在另一个地方获得新生?
一定会的,连他这么没用的人都能被老天眷顾,他们在另一个地方肯定会活的特别肆意,没有叛军,没有战争,甚至不用为兵。
赵嘉过来的时候,燕执已经换了一副枕着双手躺在树杈之上,没了玄甲的衬托身上的肃杀之意也少了许多,这时候的他看上去和寻常公子王孙没有什么两样。
还是这样的阿执看着顺眼,没事儿偏要跑去军中,他上阵杀敌是危险,这人就不是了吗?
也不知道为自己想象,赵政是秦王,他们俩向来亲近,也不知道劝劝,果然,这人一当了王就和以前不一样了,什么交情,都是假的,他们秦人性子古板,知道劝人才怪。
阿执有带兵打仗的本事,只怕嬴政巴不得让人为自己所用。
在心底嘟囔了几句,赵嘉面上不显,只是站在下面朝着懒洋洋瞥了一眼底下又接着看天的人喊道,阿执,下来,还有正事儿。
骂也骂过了,赵政待阿执还算用心,不然也不会让他统领一军,大不了以后在咸阳受欺负了还能来雁门关,他以后就准备留在这里不走了,和一个御史勾心斗角打机锋什么的,他还不担心自己会输。
再不济还有李牧将军在,有李牧将军在这里,阿执以后还能来驻守雁门关。
待以后他的孩子长大了就扔过去让阿执教导,长成之后继续驻守雁门,亦或是接着往北扩充疆土。
他赵国王室虽然不再是王室,但是血脉还留着,无法在中原留下威名,那便将名声打到关外。
利落翻身从树上跳下来,看着这短短一会儿不知道想到哪儿去了的人,燕执捏了捏自己的肩膀问道,还有什么事?
算算时间,这人也没和燕国来的人说太久,不知道燕国这次来的是谁,竟然只这么一会儿就被打发了,实在是不够格。
这个时候过来,除了联合抗秦没有其他事情了,他们平常攻个城事先还要探讨许久,结盟这么重要的事情,竟然只用了那么点时间,燕国现在除了武将,连说客也一代不如一代了。
无可奈何看着这人,赵嘉叹了一口气,今日还不曾见过御史。
额......
将御史忘的干干净净,燕执脸上尴尬的神色一闪而逝,不等赵嘉在说话就迈步敲了敲隔壁房间的门,问问御史被安排在哪儿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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