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老爷被气得不轻,唤下人把三夫人唤到面前,问了同样的问题。
三夫人却如哑巴一般,一语不发,双眼中的呆滞却变成恐惧、绝望。活见鬼一般的神色。
“不说,好。”二老爷语声冷酷,“我想帮你们的时候,你们不说,便怪不得我了。来日三房遭了大难,再求我,可真就晚了。”
三夫人不予理会,望着虚空,仍是那副活见鬼的样子。
二老爷被气得不轻,没过多久便拂袖而去。
大夫人和二夫人则是稍后便闻讯,少不得无凭无据却理直气壮地斥责诋毁三夫人一番,到末了,却都觉得无趣:有什么意思呢?这女子比起自己,又能好到哪儿去?不过是一般可怜的人。
在孟家,除了太夫人,女子的地位身份,都是摆设。别人不知道,她们还不知道他孟观潮是怎样的人?
这隐忍不发的前兆,预兆的只能是他引来的更猛烈的腥风血雨。
三房,不需要她们踩踏了,已经大难临头。
太夫人做主,将四娘留在了自己房里。
太医院院判的徒弟来了,诊脉之后,说没有大碍,只是受了惊吓,开了个安神的方子。
孟观潮道谢,亲自送这名太医到厅堂门外,又唤谨言指派人手前去抓药。折回厅堂,站在居中的位置,他吩咐王嬷嬷:“把四娘唤来。”
片刻后,四娘来到他面前,太夫人与徐幼微也跟过来。
行礼道:“小叔的救命之恩,我真是无以为报。”
“得了,别说那些场面话了。”孟观潮微笑着,眼中却无丁点笑意,“此刻不妨告诉我,你这招苦肉计,是自己被逼无奈,还是受人唆使?”
四娘身形一震。
太夫人、徐幼微则有些诧异。
孟观潮分析道:“一门心思求死,又在孟府长大,知晓的招数没有百八十种,也有十种八种。
“而你选了最费事的一种。
“大半夜地瞒过值夜的下人,到了西院后花园,还摸到湖边跳了下去,是那么容易的事?换了我,折腾这么一场,恐怕要累得懒得死了。
“再者,你可能还没往水里跳的时候,你的丫鬟便来给太夫人报信了。——丫鬟定是一路打点,不然走不出西院的垂花门。以丫鬟的脚力,走到这边,怎么也要一个时辰。
“我管闲事,但不代表相信你。”他转头唤王嬷嬷,“安排两个得力的人,日夜照看四小姐,不要让她过于接近太夫人和四夫人,以防万一。”
王嬷嬷正色称是。
徐幼微望着孟观潮,发现遇到事情的时候,自己的脑筋跟他一比,完全是孩童比之大人。
她失了冷静理智,已经在感情用事了。甚至于,太夫人也是。
四娘跪了下去,“小叔……我没有歹意,我只是自救。”
承认了自尽是一出戏。
“但愿你没撒谎。”孟观潮语气平平,“到了这儿,你前面可以是峰回路转的好光景,也可以是人间炼狱。何去何从,我给你一昼夜时间。我没耐心,对自作聪明的人,也无仁心。记下了?”
“……记下了。”
孟观潮望向太夫人,“娘,防人之心不可无。早点儿歇下,让丫鬟好生服侍她就是。”
太夫人会意,“放心,我明白。”
孟观潮往外走的时候,“娘,要不然……”
“快和幼微回房吧。”太夫人微笑,“等会儿我让四娘到东厢房歇息。”
孟观潮这才放心,和幼微一同回了卿云斋。
徐幼微的心却早已开始七上八下,不可控制地陷入了风雨欲来的惶惑恐惧之中。
她了无睡意,回到正屋,径自走进寝室,忐忑地望着他,“明日——不,今早有大早朝,等你离府之后,三老爷出阴招怎么办?他分明已经要发疯了,连娘都胆敢算计的话怎么办?你千万要做好最稳妥的安排,对了,让侍书怡墨也去娘那边服侍着吧……”
眼看着她就要喋喋不休,孟观潮又是想笑又是感动,索性在她说话期间走过去,以亲吻封住她的唇。
她没好气地抓住他衣领,别开脸,“我说真的,你别不当回事。”
孟观潮早就留意到了她眼中不可错失的恐惧,“我怎么会不当回事。可是,你怎么会怕成这个样子?”
“就是感觉不妙。”徐幼微敷衍地答了一句,言归正传,“你一定要派足够的人手保护娘,还有……还有,明日让娘闭门谢客吧,要是有人执意求见……该怎么办?”她抓住他的手,“你想过这些没有?怎么办?你一定有对策,是不是?”
孟观潮很想这就给她一盏安神茶,让她好好儿地睡一觉,却只能如实相告,安抚她的情绪:“等会儿我就妥善安排下去,明日谁来东院见你或娘,一概先请到垂花门外的花厅喝茶,如有异样,当即拿下,不管他是谁。”
“哦。”徐幼微这才放下心来,转身无力地坐到床上,抬手捧住脸,“明知道你能安排得万无一失,可我还是怕……”
孟观潮在她身侧落座,“岳父岳母那边,我也会派人过去传话,拨给岳父一些人手。”他搂住她,“别怕,别担心,谁都不会出事。”
“嗯。”或许是乱了心神的缘故,徐幼微的思绪忽然跳转到另一件事,“徐家那边,该管的你就管,不值当的就别管。给他们点儿颜色,又开染坊怎么办?你嫌生的气还少么?”
孟观潮轻轻地笑,“那是岳父的家事。他多年来做孝子,求的不外乎是个家和的结果。你不是以为,我会挨个儿哄着劝着不识数的人吧?”
“不会最好。”不是她冷心冷肺,是在前世看够了祖父祖母二叔等人做张做乔,他做再多,他们也权当做是孟府姻亲应得的,一门心思的作死。到最终,连累得父母姐姐姐夫陪葬。
她气鼓鼓的,又一个不正常的反应,引得孟观潮讶然失笑,板过她的小脸儿,非常用力地深吻她的唇,吮得她唇瓣有点儿发麻,然后用指节敲了敲她脑门儿,“徐小猫,回神了。”
徐幼微这才意识到,自己失态了,很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那你是怎么打算的?”
“得空就跟岳父喝几杯,说点儿掏心窝子的话。”孟观潮笑说,“孟家是没法子打理的一个家族,可别家不同。治家之道,总不会难于治国之道。岳父是大好人,但我得教他些损招儿,把二房收拾服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