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幼微很为罗谦高兴。
“他去找过我几次,让我带话给你,感谢你对他的知遇之恩。”
徐幼微一笑置之。
徐如山则道:“你别不吭声,跟我说说,怎么会事先张罗起那么多事情?”
徐幼微早有准备,道:“您还记得林漪如何进了孟府的门么?”
徐如山听妻子女儿说过,因而颔首。
“这次也是大同小异。我总是梦见有灾情,连大致的日子都一清二楚。这次更奇的是,有个人与我一样,他是心系百姓的性情,没法子直接见到太傅,便设法与我相见,说了原委。就这样,一步一步的,在他提点下,我就事先做了些准备。”徐幼微脸不红心不跳地扯着善意的谎言,“关系太大了,我也是在赌,希望是假的,却又怕极了是真的,为此,便请您帮衬我一些,从钦天监入手,让朝廷早一些防范灾情。”
徐如山听了,初时释然,随即就生出新的疑问:“那个提点你的人是谁?你为何不直接告诉观潮?”
徐幼微道:“提点我的人,我认识,但是不愿意让任何人知晓。我答应了,不能食言。
“至于告诉观潮,自是不可行的。那种事,我与他照实说了,他应该也相信,但很多情形就不是自然而然的了,会有人因为他的举措说他莫名其妙。
“他的性子,您是知晓的,绝不肯利用钦天监做文章——他只相信事实,不信莫须有的预言,不可能八字没一撇的时候,就命人安排钦天监做铺垫。”
徐如山缓缓颔首,继而又笑,“像是什么都明白了,却又像还是一头雾水。”
“弄那么清楚做什么?”徐幼微对父亲耍赖,“事情办成了最重要。”
“也是。没坏处就行。”
靖王回到京城,先进宫复命。
皇帝一改往日的疏离,笑着让他落座、喝茶,随后,抛出了一大堆问题,都是关乎他的太傅的。
靖王也一改以往在皇帝面前的寡言少语,絮絮叨叨地说了很多孟观潮亲自救百姓的事,也不隐瞒他的病情,“好不容易将养的见好了,到了灾区没多久就又犯病了,等他回来,让宁夫人看看,尽量给他琢磨出个更好的方子。”
皇帝听了,忧心不已,“唉,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停一停,又道,“你呢?还好吧?四叔说,你也没少在水里泡着。”
“没事,调理一阵就行。”靖王细细地打量着皇帝,“我怎么瞧着,你像是瘦了不少?”
皇帝小大人似的叹息一声,“每日发愁,能不瘦么?”
靖王哈哈地笑起来,“说的跟真的似的。”
皇帝横了他一眼。
“得了,我知道你愁。我想给太后娘娘请个安,能不能跟我一起前去?”
皇帝略一思忖就点头,“好啊。难得你有这份儿心。”
兄弟两个一起去了慈宁宫,见到太后,靖王瞧着她的病容,心绪复杂。
太后倚着床头,看着他们,唇角噙着笑,问起在外的情形。
靖王就好声好气又绘声绘色地跟太后讲述。
“那么苦……”太后唏嘘不已,“太傅他……”
“他还不错。”靖王又事无巨细地讲起在外对孟观潮的见闻,说起了那个被观潮哄着入睡的小男孩儿,说起了听说的囡囡与大黄狗的事,也说了大雨如注之中,孟观潮带着官兵涉水而过,寻找受困的百姓。
这些是他愿意且有意说的。已经是将死之人,多点儿良知,多一些对孟老四的了解,没坏处。话里话外的,他也并不掩饰对孟观潮更多更深的了解带来的更进一步的欣赏、敬重。
太后敛目听着,渐渐的,神色变得格外痛苦。
皇帝以为是病痛所至,连忙亲自服侍着母亲躺好,又一叠声唤太医。
这样的情形,靖王瞧着,倒是少见地对皇帝生出了一些不落忍,对太后么……还是没情绪,就那么冷眼瞧着。
时光荏苒,日复一日,无声而平静地逝去。
静宁公主不想承认,自己被徐幼微轻轻松松地收拾了,却不得不承认。因着被送到番邦和亲的可能带来的恐惧,她再不敢往孟府的人跟前凑,老老实实地留在公主府。
偶尔气急了会忍不住嘀咕:孟观潮,你知不知道,你那个千娇百媚的小妻子,看起来是一只漂亮无辜的波斯猫,其实是一只小狼崽子,歹毒得没边儿了。
离中秋节近了,风中金桂飘香。
徐幼微每隔一日带林漪进宫,逗留整日。太后的情形愈发不好了,在如今,要用虎狼之药减轻过于严重的疼痛。
在宫里,徐幼微的心绪总是十分复杂,回到家中,对孟观潮的思念,如三月劲草一般疯长着。
那份思念,是深入骨髓的想念与担忧所至,亦是前世今生对他所有的感情累积而至。
十月十四,什刹海别院的管事来禀:“别院一些地方需要修缮。之前因着灾情,小的们尽力自己想法子,但是没修好。眼下没事了,也就大着胆子来禀明夫人了。”
“我去看看。”徐幼微交代完,知会过太夫人,坐马车去了什刹海。
她听李嬷嬷说过,什刹海这所别院,是孟观潮置办的第一所别院,不知是不是与原冲一起忙活的缘故,彼时兴致颇高,花费了很多心思。虽然,绝大多数日子都闲置着,他连住几日的工夫或闲情都没有。
徐幼微没想到的是,她刚到别院,孟观潮就回京了。
他先回到府中,去母亲房里请安。
太夫人笑着叹气,“要是早一些回来该多好?幼微刚去了什刹海别院。”
孟观潮只是一笑。
“等会儿我就派人唤她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