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1 / 2)

往后靠在椅背上,闻箫盯着天花板出神,直到手机响起提示音。

微信的聊天界面,一个漆黑的头像窜上来,只发了两个字,出来?

闻箫盯着池野的头像,忽然在想这是不是,就是他头顶天空的模样?

回了一个好字,闻箫扔下笔,起身出门。

刚走出楼门,就看见小区老旧的路灯下,池野直直站着,视线落在某个位置,在想着什么。像背后长了眼睛,他转身,嘴角浮起惯常的笑容,下来了?

嗯。闻箫走近,去哪里?

池野晃了晃手里拎着的白色塑料袋,球场?

走吧。

篮球架表面的油漆早已落光,露出红褐色的锈蚀内里,很粗糙。

闻箫长腿伸直,接过池野递来的罐装啤酒,单手打开,又重新递回去。

池野没接。

闻箫:不是手残?

想起上次在学校篮球场,自己让他帮忙开饮料听懂了手残这个梗的渊源,池野接下递来的啤酒罐,又把剩下没开的给闻箫,对,残的程度有点高,还没恢复,谢谢小闻老师关爱手残党。

不客气。话音落下的同时,闻箫手指穿在金属色的拉环,啪的一声,白气缓缓冒了出来。

他放到唇边,喝了一口。

池野等他喝完,拿近碰了碰,权当干杯,碰完仰着头,几口喝了个干净。

喉结上下吞咽,侧颈的肌肉绷直,有青色的血管凸显出来。

闻箫看着,从塑料袋里重新拿了一罐,打开,放在了两人中间。

喝完,池野呼了口气,芽芽哄睡了。隔了好几秒,他才接着说,睡之前一直在哭,拉着我的手说要妈妈。

已是暮春,周围的树叶绿意变深,风一吹,耳旁就是沙沙声。

两个人就这么坐着,听了许久的树叶轻响,不知道多久,闻箫啤酒都喝完一罐了,才听见池野沙哑的嗓音,每一字都很低,很沉,我救不回来我妈的命,我除了看着她一天一天的虚弱下去,没有别的任何办法。我也没有照顾好我妹妹。

最后一句话说出来,闻箫听见,池野的声线不稳,易拉罐在他手里,被捏到变了形。

但是,又能怎么办?我除了狠狠揍那人渣一顿,警告他不准靠近我妹妹外,什么都做不了。我能把他一次打怕了,池野嗓音哑得厉害,还能做什么,我能把他打残、能杀了他吗?我不能。我动手的时候,一遍接着一遍地警告我自己,我不能犯罪,我不能出事,我要是出事了,她们怎么办。

她们只有我。

他仿佛被锁链缠缚的困兽,思前想后,半步不能踏错。

将手里的空罐狠狠地掷出去,两秒后,咚的一声,坠进了深蓝色的垃圾桶。池野拎起手边的易拉罐,晃了晃里面冰凉的酒液,猛地朝喉咙灌了一口。

没有说话,闻箫握着自己那一罐,陪池野喝酒。

酒一口一口被咽下去,胃隐隐抽痛。闻箫惯常没什么血色的脸上,敷上了一层薄红。他摇晃着手里的啤酒罐,没剩多少的酒液撞在壁上,发出激荡的声响。寂静里,他兀自说道,我以前也有一个妹妹。

池野喝酒的动作停下。他发现了闻箫的用词以前。

闻箫没看他,只盯着自己脚下的影子。平日里,他绝对不会把这些话说出来,或许是因为喝了酒,也或许是别的原因,他听见自己说,我以前还有爸妈,现在都没有了,他们就在我面前,慢慢没了呼吸。

嗓音还是和往常一样冷淡的嗓音,说出这句话时,他的尾音却轻得像烟。

那时,他爸妈都受了很严重的伤,血一直在流,溶在海水里分辨不清,但他能闻到很粘稠、很刺鼻的海腥味,以及铁锈味。在妹妹闭上眼后,很快,他们也撑不下去了,他妈妈用最后一点力气,把他的手死死绑在浮板上,勒得指尖麻木。她已经完全脱了力,也说不出话,只是一边又哭又笑,一边看着他,一直看着他,一直看着。

回忆像一把利刃,将他已经合拢的血痂一块块挑开,闻箫闭上了眼。

有咸湿的海水从他的周围漫过来,一寸一寸地,逐渐淹没过他的脚踝,到小腿,到膝盖。湿透了的布料贴在皮肤上,闷得透不过气。他僵硬地像木雕,一动也不能动,下一秒,就会被旋涡席卷,沉入海底。

直到有人用力握住他的手腕,闻箫!

闻箫缓慢地睁开眼,一时间,目光都无法聚焦:什么?

池野松开手,掌心上沾上的体温被风一吹就散了,他回答:没什么。

两个人都不再说话,没过多久,就空了好几个易拉罐。

不节制的后果是,闻箫第二天早上没有按照平时的生物钟起床,一觉睡到了十点。

脑袋闷疼,他撑着前额起身,穿拖鞋一次没穿对,干脆赤着脚踩在地板上去卫生间。洗漱完后,几下装好书包,套上校服就出了门。

来不及吃早饭,闻箫单肩挎着书包到公交站,临上车前,他意识到什么,问公交车司机,师傅,今天星期几?

星期六。司机见他站在门口不动,上车吗?

闻箫往后退:不上了。

等117路开走,闻箫退到站台后面,给池野发了条微信:。

池野回得快:醒了?

两人都刻意地没有提起昨晚的话题,大概有些情绪,只会存在在黑暗里。

闻箫低着头打字,我现在穿着校服,背着书包,在公交站。

点了发送五秒后,回复过来的,是一长串的哈哈哈。

闻箫退了微信,眼不见为净。

学校是不能去了,闻箫往回走,没走几步,就看见了迎面过来的池野。

他假装没看见,脚下没停,继续往前。

直到擦肩的一瞬间,池野抬手抓了他的胳膊,头还往他那边靠了靠,耳朵蹭过耳朵,话里带着很明显的笑:我不该笑你。

闻箫瞥了池野一眼有诚意?

两人一起往回走。

跟闻箫不一样,池野走路没个正形,见路上坠了片树叶,都要当足球似的踢上一脚。

他明明说话也在笑,跟往常没什么区别,但闻箫看着,总觉得他的眼神很躁,像是有什么情绪死死压着,又有些压制不住。

拽了拽书包带子,闻箫问:一会儿干什么?

去店里。早上起来送了一批货,今天没别的事了。池野打量闻箫的神色,试探性地邀请:一起下五子棋?

gu903();嗯,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