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波心里明白,或许娘娘很信任她,毕竟,她是万岁爷派来的,行事比旁人稳重,办事也妥贴,但她也知道,哪怕她比兰姑姑能干一百倍,在娘娘心中,她也永远不会有兰姑姑那般的地位。因为,她跟娘娘,没有兰姑姑那样青梅竹马,相依为命的漫长的十几年时光。
不过,她也没那么大的心,比不过兰姑姑就比不过,她只要做兰姑姑下头的第一人就成了,娘娘得万岁爷宠爱,只要在生下长子或长女,那地位,不说是后宫第一人,也能算得上是稳如磐石了。
兰姑姑是娘娘最信任,最亲密的人,这个,她不争,也争不过。她就做那个,最听话,最顺手,最能干的就成了。
翠凝阁第一女官的位置,那是兰姑姑的,她不抢,但这第二嘛……却是她的,别人也别想抢走。
不管是最近另辟蹊径,剑走偏锋的眉黛,还是刚才那抢尖卖快的丹青,或者是另外两个被挤的如同透明一般,却还是虎视眈眈的一等,不管是哪个,都别想抢走她的位置。
耳听着娘娘和兰姑姑的笑闹声,依波对几个小宫女做了个手势,然后悄无声息的退下去,准备早膳了。
天凉了,娘娘想吃热锅子,可那羊肉太燥了,对娘娘的身子不好,她得去看看,另备些旁的肉食才好。
跟丛兰一通笑闹,彻底打消了苏诺的睡意,她起身,被小宫女伺候梳着了,又换了件象牙白的云纹绉上裳,底下配着同色的百合裙,外罩了件珊瑚色金边琵琶襟外袄,裙子底下则穿了双绣着百子戏婴的撒边软底罗鞋,鞋尖上缀着一颗龙眼大的珍珠。
在头上插了支凤尾钗,苏诺被扶到八仙桌前头。
大冷的天吃热锅子简直就是一种享受,美中不足的就是不能自己涮,看着两个宫女来回的往自己面前布着烫好的肉和菜,苏诺沾着调好的芝麻酱,吃的鼻尖都冒出一层细细的汗。
用罢了膳,净了净手,也没抹什么胭脂水粉,苏诺素着一张脸,披上件织锦镶皮毛的斗篷,带着丛兰等人,走出翠凝阁,坐上桥子,直奔凤兮宫的方向而去。
本朝的皇后袁氏是个不善交际的性子,刚入宫时便下了令,各宫妃嫔不需每日都参拜,只需初一,十五去凤兮宫请安即可。
今儿是十二月十五,正是请安的日子。
凤兮宫。
苏诺来的不早不晚,正是袁皇后还没出现,但妃嫔却都到了的时候。
一排排,几个妃嫔或站或立,均都或退步,或恭身的给苏诺行礼。
她是贵嫔,黄贵妃死了之后,她就是皇后之下的第一人了。
跟几人打了招呼,苏诺便坐下袁皇后凤位下首的第一个座位下,只静静了等了一会儿,袁皇后便出现了。
苏诺打头起身,恭敬的问了万安,然后互相寒喧了几句‘吃了吗?睡的好吗?孩子好吗?挺好的吗?’之后,场面就陷入了一片寂静之中。
凤兮宫里,七个人,袁皇后,元贵嫔,良顺仪,韦贵人,刘小仪,宋保林,常御女……常言说,三个女人一台戏,可这七个人,却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失了黄贵妃这个大靠山的韦贵人和刘小仪如同猫咬了舌头一样,请了安之后就站在一旁,低头不言语,宋保林和常御女,一个从八品,一个从九品,能来凤兮宫请安,还是因为后宫女人太少,拿她俩来撞堆儿的,因此,更是比宫女都沉默。
诺大一个凤兮宫,坐着的只有上首的袁皇后,下头的良顺仪和苏诺,旁边在站着四个跟丫头一样沉默不语的低级嫔妃,七个人,四个不说话的,这场面,怎是个尴尬了得。
袁皇后和良顺仪,人家两人默契无比,心意相通,此时无声胜有声,不说话人家也不觉得怎么样,偶尔一个眼神交流就觉得足够,可苏诺……
挺着快生的肚子坐在冰凉的梨枝雕花椅上,那‘花儿’硌的哪哪都疼,左右看看,前不说话,后不搭腔,偶尔提起个安全的诸如‘妆容啊,首饰啊’之类的话题,人家袁皇后不感兴趣,别人也不敢深聊。那稀稀拉拉的‘嗯,啊’答应声,连苏诺自己听着都觉得别扭。
想说个能引起袁皇后兴趣的话题吧,她跟人家还没那么熟,真是……左右为难,囧的苏诺只能拼命喝茶,但偏偏,她是个孕妇,肚子大的压迫膀胱,喝点水就尿急,在凤兮宫坐了半个时辰,她足足更了四次‘衣’,吓的她最后连水都不敢喝了。
“时辰差不多了,本宫也泛了,尔等退下吧。”将将‘聊’了一个时辰,袁福儿终于挥手说出了这句话,从她急切的动作和欢快的语气来看,这种‘请安’对她来说,恐怕也是一种折磨,所以,在结束的时候,她才会表现的如此轻松。
“妾等告退,娘娘万福。”场中诸人均起身行礼。
然后,在宫人的引领下,缓缓退场。
苏诺份位最高,身子又重,理所当然的走在最后,她站起身,用手把着椅背,面带犹豫之色,在原地停了好一会儿,最终,她咬了咬唇,似下了什么决定般的,阔步走到凤兮宫的一等宫女莫邪身前。
“莫宫人,劳你禀报一声,臣妾有要事求见皇后娘娘。”苏诺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