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平将明察二字咬得极重,显然意有所指。
陆启沛却好似没听懂一般,平静颔首道:公主放心,我自当秉公处理。
南平望着她,灯火摇曳下,青年俊秀的脸上满是平静,那一句秉公处理显然也不是妄言。她心里忽然生出了更多不安,藏在袖中的手也忍不住拧成了一团,面上却还勉力维持着镇定:楚王是无辜的,他为人构陷,相信陆少卿定能还他公道,对吗?
陆启沛便笑了,她笑起来便似光风霁月,少有人不被吸引:楚王殿下若是无辜,大理寺自会还他公道,公主大可放心。
南平也被她容色晃了下眼,旋即意识到陆启沛今日两次开口,却是两次推脱她并不如楚王所言,因为把柄受制,相反倒有落井下石之态!
看看陆启沛,再看看一旁始终平静的祁阳,南平心里忽的有些发寒。
比起楚王,南平显然更要沉不住气。面对陆启沛那无动于衷的模样,她终于忍不住脱口道:陆启沛,你以为楚王兄若是有事,你便能高枕无忧了吗?
陆启沛闻言轻笑一声,依旧不为所动:陆某向来高枕无忧,与楚王殿下何干?
祁阳听二人对话也不插嘴,便好似全不关心她俩话中的机锋。见陆启沛茶水饮了大半,还提壶替她重又斟满了,夫妻和睦,看得人牙根痒痒。
南平终于一拍案几站了起来,也不再藏着掖着了:陆启沛你做的好事既不怕与人知道,那我便与我这皇妹好好说道说道。她说完看着祁阳,脸上又露出了讥诮的笑:我的好皇妹,你还不知道吧,你的好驸马将他的私生子带回了公主府,你替他养得可还开心?
没有预料中的惊慌失措,也没有预料中的勃然大怒,祁阳端起茶杯静静饮了一口,答道:陆笙很是可爱,我养着是挺开心的。
南平闻言怔住了,旋即微微眯眼:你不信我?
祁阳饮茶不语,看着她的目光好似在看跳梁小丑。
南平气得连道了三个好字,可她自认为底气十足,便又道:你不信我,可信这些证据?她说着,便从袖中掏出一叠纸来,又道:不信我还有人证。
祁阳接过了南平含怒扔来的纸张,陆启沛也好奇的凑了上去与她同看。却见这一叠纸中多是证词,有当年替陆启成诊病的大夫,也有后来替陆笙接生的稳婆,林林总总不少人的证词,几乎将陆笙出生前后的事都查了个遍。
可惜其中没有陆家仆从的证词,否则楚王和南平至少能知道一点,那便是陆笙的生母从前是在陆启成房中服侍的,与陆启沛半点瓜葛也没有。
陆启沛看完后感慨了一句:齐伯治家倒是甚严。
祁阳点头认同,看着这一叠所谓的证词证据,她连眉梢都没抬一下。
两人这不咸不淡的反应完全出乎了南平的意料,尤其南平对祁阳颇多关注,也就有颇多了解。她看着祁阳神情便知,她不是在自己面前强撑颜面,而是真不将此事放在心上。
可是为什么会这样?是还不信她吗?可她的证据清清楚楚,而驸马连辩白都没有一句,祁阳就这般信任她?南平不信,皇宫里出来的人,就没有不含戒心的!
结果却听祁阳淡淡道:就算这些都是真的又如何?彼时驸马与我尚未赐婚。
第84章求打包带走
南平最终自是无功而返了,祁阳随手便将那叠所谓的证据扔在了案几上,看都懒得再看两眼。
陆启沛端起茶盏又饮了一口,却是摇头笑道:这真要是把柄,我岂能不捂严了,让他们谁想查便能查到。齐王和魏王吴王若是有心,想必手里都少不了类似的东西。
可就楚王最性急,还如此不加掩饰的寻上了门来,也无怪她们拿他开刀了。
她正说着,手上却是一空。扭头望去,便见祁阳冲她没好气道:我就随手泡的茶,也不看看现下什么时辰了,还饮个没完,你今晚是不想睡了吗?!
陆启沛眨眨眼,挪着身子凑到祁阳身边,又扯过她一点衣袖,脸上的笑容纯良又乖巧:阿宁泡的茶,我当然得喝完,不能浪费了阿宁一番辛苦不是吗?
祁阳闻言一扬眉,直接将茶壶放到了陆启沛面前。
陆启沛一滞,脸上的笑意未改,只是隐约平添了两分心虚。
祁阳便轻哼一声,拉了陆启沛起身回房,边走边道:行了,浪费一晚上时间与南平废话。不过经此一事,想必陆笙的事也不会再有人拿来说道了。
确实不会有人说道了,更准确的说,是不敢有人说道了
南平深夜往祁阳公主府一行并没能瞒过有心人,然而她的作为非但没有丝毫用处,相反倒是敦促着陆少卿加快了查案的进度。原本羁押回京半月也未见有多少进展的庆州刺史案,在接下来的几日间飞速调查审理,然后便在旁人完全来不及插手的情况下,结案了。
因为事涉皇子亲王,在又一次大朝会上,大理寺卿亲自与皇帝呈上了奏报。皇帝看过之后当庭震怒,甚至褫夺了楚王的封爵,直接贬为庶人!
朝堂上的几个皇子俱是吓得面无人色,但究其原因,还是出在那封案件奏报上大理寺这次是下了狠手,非但查出了庆州刺史与楚王的勾结,连带着还查出了另一桩罪过。那便是去岁庆州刺史曾截留了贡品,转而那将贡品转送了楚王讨好。
也不知楚王是真蠢,还是真瞎,他竟将那贡品收了,大咧咧就摆在他那楚王府里!截留贡品不是小罪,楚王身为人臣人子,却擅夺君父之物,放在哪个皇帝身上也是忍不了的。
幸而陆启沛没将事情做绝,否则扣他二人一个怀有异心的罪名,楚王怕是连小命都堪忧。
此事一出,谁还敢将祁阳驸马当软柿子捏?
齐王等人回府,当即便叫了王妃来,把府中器物布置全都仔仔细细梳理了一遍,但凡来路不明,亦或者稍有逾制的,统统收敛或者销毁了。这些做完还不算,回头想想楚王栽跟头的起因,又忙不迭的将那些所谓的把柄全都毁了,免得一不小心再触了霉头。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剩余的几个皇子都安分了不少。朝中一时风平浪静,这让作壁上观的太子殿下也跟着松了口气,紧绷的心弦稍得松缓。
陆启沛一番动作搅得诸王心惊胆战,偏她自己仿若不觉,依旧过着她的小日子。只是她近两日也有些惆怅,完全没有刚刚胜了楚王的得意。
阿宁,你真要走啊,都不会舍不得我吗?陆启沛拽着祁阳一片衣角,可怜巴巴望着她。
祁阳站在屋前,看着芷汀指挥人收拾行装,闻言回头安抚一笑:我只去些时日便回,再说护国寺距离京城又不远。你若想我了,快马过去不过一两时辰,便也能见到了。
早前就与诸王说过的,皇帝寿辰将近,她得去护国寺求一尊菩萨回来。而为表孝心诚心,祁阳此番便要去寺中斋戒几日,芷汀等人正是为此收拾行装。
只夫妻恩爱,乍逢分离,陆启沛很是不舍:我每日下值都何等时辰了,第二日又要上朝点卯,哪里有时间去见你?要不然,要不然我还是去与寺卿大人告假几日,陪你去护国寺住几天吧?咱们夫妻一起去请的菩萨,陛下若知道了,说不定也会更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