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男人。一段悲欢离合的相聚与相遇。
那许多少年痴狂,如果展开,只会显得琐碎而令人疲惫。大量的现实里的细节,不需要再度呈现。因为最终,靳言记住的,只是那人留在意识里的一颦一笑,一个眼神,甚或一种气味。
一个个画面,如白驹过隙。
若将生命比拟成一张弓,那么指尖触摸后,自会感受到那一种血脉贲张与两股战战。
颜,你别那副表情,是我喜欢你,又不是你喜欢我。
你能不能别这样?
别哪样?别逼你,还是别说出来?颜,咱们能不能不要那么假了!我现在看见你就难受。你知不知道我每次看见你,心里是什么感受?
说话的人微倾着身,灰色西装,吊儿郎当的口吻,可是表情很悲哀。靳言修长的手指不规律地敲击吧台桌面,眼梢微微上挑,领口第一粒扣子解开了,明明应该是很风流的公子哥儿。
灯光算不得明亮。接话的那个人就在他眼前,近在咫尺,呼吸可闻,表情却像便秘一样的纠结。
颜,咱们能不能不要那么假?喜欢过,没成,现在看见就难受。那么就不要再见了吧!何必假装还是情人。
说话的人继续拿起无形的刀子往外捅,特别悲哀,可是嘴角还是往上牵的。很讽刺。
细长的眼。上扬的嘴角。没醉,却像喝了酒。
很难过啊!他想。
他太了解颜广德的想法。对于颜广德而言,那个人喜不喜欢自己,并不重要。那个人有多喜欢自己,也不重要。颜广德是那种,只会因为自己的喜好与利弊,而去决定是否接受一段关系的人。
利落到薄情。
可惜,他对颜广德,终于还是走到了逼婚的地步。因为他在乎对方的喜欢。
靳言想,他就快死了。快死的人,总归是能有些特权的。
在灯光不算明亮的罗马街边咖啡馆里,他斜倚着吧台,想:动心么,就是劫难。他们两个人,一个有心,一个无心。一个长生,一个将死。就算有天苍天开了眼,太阳从西边出,人类的飞船去了火星就算有天,他得到了他,也很寂寞。
你当真想结婚?哪怕只是一个平凡到不能再平凡的世俗婚礼?
颜广德同样手肘撑在吧台上,两手交叉撑住下巴,专注地凝视靳言的表情。
靳言抬起眼帘,长而纤细的浓金色睫毛闪了一下,定定地回望颜广德。只要你敢!
我有什么不敢的?颜广德笑了一声。好,我们结婚。
第41章第四次读档6
三天后,靳言生日那天,他哪里都没去,连惯去的咖啡馆都没有。一大早就窝在家里。
颜广德却彻夜未归。
最近大半年,颜广德在实验室工作后夜不归宿是经常的事,但是今天不同!
前几日,两人刚约好要商量结婚的事,今天又是他生日。靳言原本以为,颜广德无论怎样也该在家。但是早晨起来,枕边是空的。手摸过去,被窝那一侧也是冰冷的。显然昨夜在他睡着后,颜广德惯例离开了。
靳言拥被坐在床头,窗帘拉着,室内光线幽暗,也不知道几点钟了。只听见楼下有突突的马达声,街面上传来遥遥人语,模糊成一条条线,在他脑海中交错绞缠。
他头疼,哪哪儿都疼。
靳言不知独自坐了多久,直到他觉得自己坐在床头,成了一朵阴暗的蘑菇。然后他终于听见卧室外响起脚步声,随后门轻轻打开,颜广德一脸倦容地走进来。
宝贝儿,醒了?
靳言看着他,没吱声。
起来吧,我给你带了份早点!
颜广德一屁股坐在床头,抱住人,如往常那般亲吻他。
早安吻,晚安吻,是两人之间每天必有的互动。但是今天靳言却闪开了。
怎么,生气啦?
颜广德轻声细语,唇边挂着一抹苍白的轻笑。宝贝儿,这几天实验有结果了。或许你可以不用在家里躲着,可以正常进食。
虽然彻夜未睡,眼圈微红,颜广德却笑的格外愉悦。
在这里,在家中,他一向不掩饰瞳孔的颜色。银灰色的眼眸带了点笑意,好看的,像是从一块寒冷的冰里,突然间绽开冰花。
靳言看着他,略有些失神。
颜广德掀开被子,把人抄起来抱在怀里。走吧,我帮你!
不用!
靳言推开他,挣扎着双脚落地。现在你我身高也差不了多少。
顿了顿,又懒洋洋地乜了他一眼,唇角上翘。我长个子了!
还是差十公分的!
颜广德笑,在他额头落下一个吻,然后不管靳言的挣扎,抱起人往门外走去。
靳言身高有一米九五,但是因为机能体出了问题,抱在怀里,大约只有八.九十斤的重量。
颜广德蓦然一阵心酸。
为了掩饰,他俯身凑到靳言耳边,故意笑的很大声。宝贝儿,今天有惊喜哦!
什么惊喜?
然后靳言抬起头,就看到了小而温馨的客厅,厅内放满了玫瑰花,桌上悠悠地点着蜡烛。依然是窗帘低垂,今天却换了一层薄而透的白色轻纱。窗户半开,外头的风掀开白纱,窗帘微微地漾起来。
颜广德笑的灿烂。宝贝儿,喜不喜欢?
靳言嗤笑,唇瓣动了动。
颜广德又故意神秘兮兮地补充了一句。还有份更大的惊喜!不过得你自己找。
颜广德放下靳言,扶他站稳,笑着道,就在这些玫瑰花里,藏着一份礼物。
靳言看着颜广德,喉结滚了几下,突然间呼吸紧张,竟有了久违的窒息感。
他手搭在颜广德肩头,想说什么,唇瓣动了几次,词句却始终不成语调。
颜广德就站在他身边,微笑地看着他,目光中满是宠溺。
靳言把头扭到一边,涩声道,既然是惊喜,总不能当着人的面拆开。
好,我去外面。你好了喊我一声!
好!
颜广德轻手轻脚地出去。
两人租住在小公寓,其实也就一个是一间客厅加一间厨房,门口连院子都没有。
颜广德出去后,漫无目的地在街边闲逛。因为许久没睡,再年轻的身体也有些吃不消。他走到门边,背靠着墙壁,从口袋里摸出烟,但是眼角的倦意悄然泛上来,他头靠在墙上,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烟蒂燃烧殆尽,发出轻微的滋啦一声,掉在地上。
颜,你究竟要逃避到什么时候?
暴雨声滂沱。靳言冲他挥舞着拳头,背景却模糊成一团朦胧的光。即便是在梦里,颜广德也知道他又做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