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小到大,沈途都是给陶思眠和许意菱善后的角色。
包括刚刚沈途的表白也是这样,陶思眠和他太熟,熟到拒绝都可以无所顾忌。
可黎嘉洲呢?
他带着似曾相识的熟悉,明明是别人眼里的遥不可及,却像空气一样充斥在她的世界里。
他喜欢摸她头,喜欢捏她耳朵,喜欢说点骚话逗她,给她带西瓜汁的时候又笨得可爱。
陶思眠忽然想象出自己叫黎嘉洲“老公”的场景,他会不会直接怔在原地,呆呆愣愣的傻大个。
陶思眠噗嗤一笑。
“说来也服气,我和你认识这么多难,生平第一次见你笑得这么荡漾,”沈途啧啧两声,故意说风凉话,“黎嘉洲不过也平平无奇一个人,有你喜欢的那么好?”
陶思眠踹沈途一脚。
陶思眠和沈途又朝前走了一段,黎嘉洲才追上来。
刚刚两人说的话他没听清,沈途做的那些小动作和小姑娘的反应他倒是看得真切。
“你们刚刚在说什么啊。”黎嘉洲走在陶思眠另一边,状似无意问。
沈途“哦”一声:“我给七七表白了。”
黎嘉洲呼吸一屏,差点不会走路。
沈途:“但七七拒绝了。”
好了,黎宝宝又学会走路了。
黎嘉洲喉结滚了滚,略带紧张地看向陶思眠:“你们刚刚真的在说这个?”
“在说你是猪。”陶思眠一脸嫌弃,身侧,她手却是若有若无去碰黎嘉洲的手。
她没有答应沈途表白就好了。
黎嘉洲松一口气,可转念一想,自己和小姑娘的亲密是建立在熟识的基础上,她连沈途都能拒绝,如果自己表白,她是不是也会……
黎嘉洲心里登时又乱麻麻,察觉到小姑娘小指勾上自己小指,他回勾一下想握住又恋恋不舍地放开。
陶思眠带着点试探他的心思,没想到他反倒若即若离试探自己。
陶思眠小指和他勾在一起走了一截,喉咙滚得很轻,最后实在憋不住,她就着灌木里昆虫聒噪的窸窣声,红着耳尖轻轻舔了一下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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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沈途把话挑明之后,陶思眠发现和黎嘉洲在一起的感觉实在太好。
他看自己的眼睛里有光,他喜欢和自己说话,他醋沈途的时候沈途也不会让他,黎嘉洲就会格外一本正经地生气,落在陶思眠眼里,像一只可爱的河豚。
沈途和William教授一行在傅阔林团队待了一周后,去到周识理团队。
傅阔林团队就周识理学术抄袭在准备最后的佐证。
陶思眠几乎每天都去研究室,美其名曰替许意菱关爱程果同事。
程果:“得了,昨晚意菱还在嫌弃我。”
傅阔林似有似无看向黎嘉洲:“有的人啊,啧啧啧。”
其他研究生跟风:“有的人啊,啧啧啧。”
黎嘉洲欲言又止,陶思眠放过他。
“这是什么啊。”陶思眠坐在他座位旁边,余光扫到一叠资料。
“一些辅助资料,”黎嘉洲给她解释,“专著上的对比已经差不多了,现在主要抓一些细节。”
黎嘉洲一边说,陶思眠一边看,看着看着神色严肃起来。
“我上学期选过周识理公司金融,虽然我不怎么去上课,但裴欣怡给我拷过课件,我记得有几章几道题,他当时给出的答案和这上面完全不一样,”陶思眠回忆,指道,“真的,裴欣怡还给我发过课上的录音。”
傅阔林很早之前就想让陶思眠进团队,陶思眠不愿意。
现在得了契机再问一次,陶思眠还是拒绝:“如果没有协议不能帮您做这条佐证的话,不然您给我一份临时工合同?”
陶思眠说着玩的,没想到傅阔林竟真的专门给她出了一份临时合同,把津贴这些写得清清楚楚。
陶思眠自然也签下,和黎同桌闲聊时,她说:“以前真的没想到傅教授这么固执又好玩。”
黎嘉洲正在吃点心,他叉了小蛋糕尖上的草莓喂到她嘴边:“推翻从前的认知符合客观规律上的进步。”
陶思眠看他:“比如我以前说自己信奉独身主义?”
黎嘉洲心跳一停:“那你为什么拒绝沈途啊。”
陶思眠故作平常:“不喜欢啊。”
黎嘉洲清了清嗓子掩饰紧张:“你的意思是如果有喜欢的人表白,你就答应了?”
陶思眠“嗯”一声:“可我喜欢的人还没表白。”
黎嘉洲:“那你喜欢那个人我认识吗?”
陶思眠瞥到他红透的耳朵,想说什么逗逗他,“嗡嗡嗡”,自己手机响了起来。
是蒋时延。
蒋时延虽然比陶思眠大不了几岁,但在陶思眠概念里,他是和父母一辈的,怎么会无缘无故给自己打电话?
陶思眠眼神闪了闪,抬手摸摸黎嘉洲头发,折身去了门外。
五分钟后,陶思眠回来,收拾东西准备离开。
黎嘉洲:“你要去哪?”
陶思眠:“一休,小蒋叔叔找我有事情。”
傅阔林端着杯茶路过:“诶这都快五点了,今晚有聚餐,你不来了吗?”
陶思眠随手拿笔在黎嘉洲身前的草稿纸上画了颗爱心,变朝外走边道:“再看吧。”
黎嘉洲嘴角翘着,没忍住,在她身后喊:“注意安全。”
陶思眠回了个清脆的响指。
“哟!”研究室响起一片起哄声。
————
一休总部在市中心,南方系总部旁边。
陶思眠刚到前台,便有人带她到了总裁办公室。
陶思眠推开门,蒋时延已经等在里面,茶几上放着一排小点心。
陶思眠坐下,蒋时延明人不说暗话:“高层他们看了《星空笔记》,很喜欢,有些新增镜头里面你个人色彩比较重,他们就想说你能不能来一休实习,跟一些项目这样。”
蒋时延道:“我之前还在和你二婶说这事,你二婶说一休下面的人给你打电话的话,你应该会直接拒绝,所以我寻思着就直接把你叫过来了。”
尽管陶思眠不接触南方系的事,但也知道南方系和一休交情匪浅。
陶思眠礼貌道:“确实没有时间,最近我在傅阔林教授团队跟着打打杂什么的,没有说结束时间。”
蒋时延笑:“是真的没时间还是找借口不想来。”
陶思眠顿了顿,很诚实:“不想来。”
“如果你不想来也就算了,今天叫你过来是有更重要的事。”
蒋时延把一台笔记本端到蒋时延跟前,屏幕上是一段预备待播的视频资料。
“一休整理一些深度文件时,看到了这段,比较长,比较完整,比较清晰,”蒋时延早已敛了笑意,“我不知道你那年有没有看过,但我认为你有知晓全部真相的权利。”
陶思眠心口一窒:“我能不看吗?”
蒋时延点击播放。
视频里,陶行川和安雅声音响起那一刻,陶思眠起身要走。
她语速很快:“不好意思蒋叔叔我还有事我下次再来看您。”
“看完吧,你需要知道全部。”蒋时延淡道。
陶思眠头摇得和拨浪鼓一样:“不用,真的不用。”
蒋时延缓缓把陶思眠摁在座位上。
曾经在噩梦里断断续续的一幕幕清晰地出现在眼前,陶思眠好像在看,又好像听不到声音。
陶思眠面色惨白,视频里,陶行川每句话、安雅每句话、自己每句话、还有陶二叔陶二婶,都时而模糊时而清晰,宛如一抔冷水朝着陶思眠兜头浇下。
陶思眠:“您关掉吧,我不想看,也不想知道真相。”
蒋时延把音量调得更大。
陶思眠红着眼角捂住耳朵:“关掉吧,麻烦您关掉,拜托您关掉,求求您关掉!关掉!关掉!”
蒋时延直接把音量加满。
偌大的房间回响着记忆里那些声音,每个字,每句话,“七七”“爸爸妈妈”“二叔二婶”,还有铺天盖地的红色和报道……
屏幕上火光铺满的那一刻,陶思眠呆呆张着嘴。
那抔从她头顶开浇的凉水仿佛丝丝缕缕浸到四肢五骸,她心里本来有撮因为某人而燃起的可爱小火苗,水浇在火苗上,火苗摇摇晃晃越来越暗,越来越暗……
一下子,亮光熄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