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荫藤蔓下,端坐着一个身穿蓝色衣袍的男子,那人低垂着眼眸,微低着头颅,修长的手指在一张不染纤尘的古琴上来回挑拨、按压,发出低沉悠扬似泣如哀的琴声。
李桐听到那人的琴声,呆立在了原地,她的目光直直地看向那人,竖立着耳朵仔细聆听,他弹得竟是……《离殇》?
过了一会儿,琴声戛然而止,男子缓缓抬头看向静默而立的李桐,轻启红唇,对她轻笑道:“想必你就是李桐表妹了。”
李桐霎时回过神来,她轻迈着脚步走近宋博恒,看着他清秀异常的眉眼,颇有些惊讶,蹙着眉头道:“你怎么知道?我们见过?”
李桐记得这世的自己应该从来没见过宋博恒才是,而他又是怎么看出她是李桐的,而且她现在还戴着面纱。
宋博恒摇了摇头:“我今早听母亲说有位姓李的表妹要来,而我并没有其他姐妹,再看你的打扮也不像丫鬟,我自然就猜出了你的身份。”
“原来如此。”李桐收起了方才略有些激荡的内心,心情稳定了下来,对宋博恒行了一个同辈之间的礼仪。
李桐的目光扫视到了他面前放着的古琴,不由感叹道:“好琴!”
宋博恒低头轻轻抚摸了一下琴弦,语气不明地说道:“这张琴是前朝著名的制琴大师雷扬为他妻子所制,到现在也有一百多年了。”
“雷扬?”李桐的眉毛稍稍挑了挑,“听说这位斫琴师出自斫琴名家雷家,尤其痴迷于琴之一道,不仅弹得一手好琴,斫琴之法也是前无古人,不过他这一生似乎只亲手斫过三张琴。”
宋博恒看着古琴上雕刻的花纹,沉默不语。
“第一张琴是他早年为自己的恩师所斫,名为‘雨露’,第二张琴是他为当时的皇后虞氏所斫,皇后将其起名为‘彩凤来贺’,第三张琴么,应该就是眼前的这张琴了,名为‘晚颯’,是他为自己死去的妻子所斫。”
李桐的目光变得迷离,看着眼前的檀紫色的古琴,一个人的笑脸又浮现在了她的眼前,脑海中全部都是他言笑晏晏地弹着琴的模样。
她……又想他了。
李桐的目光转柔,回过神接着说道:“传说雷扬的妻子死于一场疾病,他亲手将她安葬以后,在她的坟前不吃不喝地斫琴,琴被斫成以后,他就在她妻子的坟前弹奏了一曲《流殇》,其声哀婉凄凉,引得众鸟围观。再后来他就在妻子的墓前住了下来,当了她的守墓人,终生未再娶妻。”
李桐说到这里,顿了顿,看向宋博恒颇有些悲凉的神色,伸手抚摸了一下“晚颯”的琴弦,开口说道:“看来表哥是在为自己的未婚妻弹奏了。”
“没错。”宋博恒抬头看向李桐,眼中闪过一丝悲戚,“这张琴就是她送给我的,可惜我还没能与她见上一面,她就死了。”
“表哥可爱她?”李桐抬眼问道。
宋博恒看着李桐微微上扬的眼角,抿了抿唇道:“谈不上爱吧,我与她从未见过,唯一有联系的东西就是这张琴了,我只是觉得有些惋惜而已,她还正值妙龄,竟就这么去了。”
“你们从未见过?”李桐很是疑惑,秀眉微微动了动,道,“你们不是小时候就订下了婚约吗?这么多年你都没见过她?难道你就不好奇你的未婚妻长什么样子吗?”
宋博恒闻言沉默片刻,深吸了一口气,道:“怎会不好奇?只是每次我去她的府中时,她都躲着不见我,这些年我又经常走商,空暇的时间也越来越少,所以我们就一直没有见过。”
“她为何会躲着不见你?”李桐脱口而出道。
宋博恒摇了摇头,蹙眉说道:“我也不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