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去吃饭,不然身子会受不住。
很久之前,她就学会要好好照顾自己,不能再依靠别人。
她好像注定孤苦。
得到幸福马上就会失去,看见一束光紧接着便会堕入更无望的深渊。
在孤山覆灭的漫长岁月里,她一直是独自行走在人世间。
没敢再靠近任何人。
受再重的伤,也没落过一滴泪,喊过一声痛。
因为没人会在乎她,没人会心疼她,故友已亡,师尊不再,流再多的泪,呼再多的痛,给谁看呢?
深仇已报,活着无望,故人未救,死去不甘。
于是日复一日,麻木而绝望地活在世上,再怎么伤心难过,食不下咽,也不会作践自己的身体。直至终于找到解除天罚之法。
佩玉手搀着木栏杆,一步又一步地走下楼。她耳边嗡鸣不停,眼前有些昏花,用力睁大眼睛,才勉强看得清楼梯旁站着个人。
那人笑着开口
徒弟,饿了吧,我给你煮了碗牛肉面,正想给你送过去呢。
第17章我还卿以酒(2)
师尊佩玉眸中含泪,无声唤道。
她想到一事,猛地醒过神来牛、牛肉面?
小仙长,饿了吧,我让小二准备了碗牛肉面,正想给你端上去呢。楚小棠方说完,就见小孩眸中水雾迷蒙,呆呆地站在原地。
小仙长?
佩玉喃喃:师尊,你杀了老子吗算了,师尊开心的话,杀便杀了吧,师尊开心就好,我会将它好好超度的。
楚小棠张大嘴,啊?
小孩面色惨白,唯有双颊泛上一丝绯色,楚小棠心道不妙,快步走过去,将手放在她额上,啊,小仙长,你发热啦!
也难怪这么胡言乱语。
佩玉这才看清这隐约的人形不是她师尊,面色登时就冷下来,喝道:放下手!
楚小棠吓得一哆嗦,忙把手放下,赔笑道:我去给你请个大夫。
慢着!
佩玉冷冷看着她,我的牛呢?
楚小棠愣了下,好好拴在后院呢。
佩玉松口气,不必请大夫,让人给它去喂几颗大白菜,喂饱为止。
楚小棠想挣扎一下,但看了她一眼,还是不敢反抗,默默点头。
慢着!
小仙长?
佩玉冷着脸问:牛肉面呢?
楚小棠嘴唇往上翘,差点就笑出来。看起来凶神恶煞,但毕竟还是个孩子呀。
她强忍住笑,指着桌面,道:在那儿呢?
佩玉有些看不清,眼前模模糊糊的。她摸索着走到桌边,拿起筷子,默不作声地吃起面来。
这家的牛肉面果然很出色。
牛肉切得豪爽,连筋带肉一大块,红红的面汤上有几点翠绿葱花,还浮着个煎得金黄的荷包蛋。
看得人不禁食指大动。
吃完面后,她身上出了层薄汗,肚子里火辣辣的,人登时精神不少,视野也清晰许多。
霁月早已暗暗观察独自吃面的女孩,见她放下筷后,走上前先长身一拜,而后问道:在下圣人庄霁月,斗胆请问前辈名讳?
佩玉微笑起来,手轻轻在桌面上拍着,前辈?
她歪歪头,十分天真无邪地说道:姐姐,我只是个孩子呀。
霁月有些错愕。
她原观佩玉气度,以漫天疏雨为酒,以天公作樽,定是一个乔装打扮的高人,或许是有特殊癖好,才扮成孩童模样。
没想到这人一歪脑袋,居然说自己真的是个孩子。
你是个孩子为什么要那么神秘兮兮啊?
佩玉眨眨眼,姐姐,有什么事吗?
霁月被她一梗,顿了顿,呐呐道:你为何要同我敬酒?
佩玉对对手指:过家家啊。
霁月直起身,还有些没反应过来,过家家?
这时,一股巨大的威压从天而降,佩玉面上一白,手不禁攥紧桌沿,冷汗大粒大粒从额头滚落。
霁月见她如此,信了她当真不是哪位前辈,于是暗用修为护住这小孩,以神识传信道:师叔,我在这儿。
顷刻之间,客栈中央就出现一位中年男子。
这人面容与章儒七分相似,只是本该时时含笑的眼此时却是如霜寒凝。
章礼来的这么快?佩玉微微低下头,躲开他的目光,暗自思忖。
霁月走上前,毕恭毕敬地行个礼,喊道:师叔。
章礼冷哼一声,没有理她。
这也是人之常情,自家儿子死了,魂魄还不知所踪,任谁也提不起兴致来。
霁月依旧是维持躬身的姿态向章礼陈述血雾之事。
他们之间以结界隔绝,佩玉听不见二人言谈,但能从他们姿态表情分析一二。
章礼听完血雾之事后面色更为苍白,比起亲子被杀的愤怒,那上面更多的是一种惶恐还有惊骇。
霁月依旧不卑不亢,说起血雾所见。
章礼点点头,方想开口,一道湿淋淋的人影仓皇冲进门,那人看见他俩,顿时跪伏在地,大哭:师姐、师叔!
章礼站在远处未动,张穗山,你还没死?
张穗山本有些恍惚,闻此言清醒一些,哭道:师叔,那雾、我们碰到了三百年前的那场血雾!
佩玉再听不见他们说话了,想来是又设结界。她假借低头喝茶之际,扫了眼堂上众人。
如今已是入夜,客栈中人并不多,坐在右上角的是个青衣病弱书生,正用手指蘸茶水在桌上胡乱写着。他旁边第三桌是一个闭目双手合十的和尚,身披袈裟,口中喃喃自语,多半在念经。
书生偏头看过来,对上小女孩一双好奇的眼。他苍白的唇动动,朝女孩挤出一个自以为慈眉善目、实则鬼气森森的笑。
佩玉知道这个人。
朝夕渊赵家嫡子赵橫羽。离经叛道,独爱鬼道,墨门新秀。
而那个和尚,叫做天心法师,被称为佛门千年来天赋最高的青年。
不过
都是她的手下败将。
赵橫羽继续用长指甲在桌上画着奇怪图案,最后一笔完成后,他慢吞吞地抬起头,说:章长老,血雾重现人间,关系人间存亡。长老何必私藏?
章礼嗤笑一下,喝道:你算什么东西?也配在我面前说话。
赵橫羽低下头,长指甲在木桌上轻轻搔刮着,发出难听的嘶嘶声。
他说:我确实不是什么东西,长老才算得上一个东西。
章礼神色变了变,总觉得这句话有些奇怪。
gu90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