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霄了然一笑,重新望向水镜,改了对佩玉的评价,此女未来可期。
哎!她动了!
所有人的注意力集中在了最末,反而对第一的盛济不再关注,丁风华站在一旁,脸色又青又白,十分精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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佩玉似乎与天阶融为一体。
她看见草木抽出嫩绿新芽,在雨水中茁壮生长,开花结果,而后枯萎腐烂,被薄薄新雪覆盖;她看见来参加试炼的年轻弟子踏上天阶,朝气蓬勃的脸上满是对孤山的向往;她看见春去秋来,朝夕交替,年年岁岁就这样过去。
人事变幻万千,当年创立玄门的道祖、一剑开天的剑仙,多少惊艳世人的奇才都成一抔黄土,而天地日月,山川河流,亘古未曾变迁。
《冲虚真经》中曾言,万物皆有始有终,唯有不生不化,循环往复者,才名之曰道。
《清静经》中亦记,大道无形,生育天地;大道无情,运行日月;大道无名,长养万物。
佩玉以前一直觉得道玄而又玄,但今朝盘坐在天阶上,意识与这历经千万年岁月的天阶融合,与它一同历经无数变化,心中忽而对道有了一层更深的感悟。
经书中的描绘不再是一个虚无的符号,而近在她可以触及的地方。
好似过了万年,又好像只是短短一瞬,佩玉睁开了眼。
她的眼中慧光闪烁,如日月之明深,苍穹之幽远。天阶上至清至灵的灵气源源不断地汇聚在她身上,游走经脉,融于丹田。
这是练气的征兆。
她在无人引导之时,率先踏入练气期。
佩玉没有喜形于色。她这种情况,在玄门叫明心,在佛门叫顿悟,指修士忽然开悟,达到物我两忘,伸手触及大道的瞬间,极为难得。便是元婴化神的大能,一生中也不一定能有一次顿悟的机会。
机会罕有,佩玉不想止步于此。
她抬起脚,又缓缓往上走去,只是每一步,她都踏得极稳、极慢。
威压渐重,灵气在丹田汇集,呈漩涡形状。
佩玉开始调动体内血雾。她不会在众目睽睽之下将血雾外泄,努力操控着其在体内流转,不露一丝端倪。
这一步极其艰难。
血雾属于魔气,至浊;而灵气属于仙气,至清。
古神开天之时,清气上升为天,浊气下沉为地,因此这两者亘古以来便互相排斥,本不相容。
佩玉却想让清与浊在体内达到平衡。
她小心翼翼地操纵血雾,让其与灵气的流动方向、速度相同,最后一起汇入丹田,在丹田内形成一红一蓝两团漩涡。
天阶上的威压异于寻常,能让她仙魔同修,而不至于身体崩溃。
待她走上一百阶时,那两团漩涡越靠越近,最后慢慢融合一起。
佩玉眼中精光闪过,马上盘坐在地,重新调息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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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风华本来看那女孩的位置动起来还稍有忌惮,但等他看到那慢得出奇的速度时,差点笑了出来。
这是走天阶呢,还是爬悬崖呢,就是放太清湖中的老龟上去,也比她走得快吧。
喻蒙连忙附和,就是就是,见过这么多人走天阶,这是最慢的一位吧。
他看向第一位,赞道:盛济已经走到第五百一十一阶,看这速度,有望冲击八百阶吧,不愧是小辈第一人!
丁风华亦觉面上有光,微微勾起唇。
只是灵素峰主依旧快人快语,八百有什么好稀奇,先不说小柏早就走上一千阶,就说说简一和明英,哪一个不是八百之上,不过最有天分的还是容寄白那孩子吧,一刻钟便走上六百,若不是她嫌太累主动放弃,说不定还能走上九百阶呢。
琢玉峰主再次恍然大悟,对啊,小柏的徒弟个个都天赋过人。
黄钟峰主仍然记忆超群,沧海以妖身走上七百,亦是不凡。
丁风华冷哼一声,方才的暗喜变成恼怒,狠狠瞪了喻蒙一眼。
提什么不好,非要提徒弟。
他好不容易修为冲至元婴,自认再不需屈居怀柏之下,可这人竟马不停蹄地收了四个徒弟,而且天赋一个赛一个的好。为何不管做什么,自己都会矮怀柏一截呢?
喻蒙感受到师尊不善的目光,缩缩脖子,悄悄往后退了一步。
宁霄没有在意师弟的情绪。他望着水镜上又复停滞的名字,面色慢慢变得沉凝。
作为孤山道尊,他对周围天地灵气的变化要比常人敏感许多。
这孩子,他自诩看人极准,可不到一日的功夫,竟改变三次评价,何止未来可期,简直是不可限量,也许将超出在场所有人,成为震古烁今的大能。
只是他仍不清楚,这个叫佩玉的孩子,到底想做什么呢?
怀柏忽然笑了声,向宁霄请辞,掌门师兄,我去外面走走。
丁风华见缝插针地嘲笑,走走?是觉得自己徒弟无能,怕颜面尽扫吗?
宁霄叹口气,对怀柏点点头,等那道青翠身影远去,他才低声道:风华,都是同门,不要这般。
可惜他这个掌门在师弟妹面前实在没什么威信。
丁风华翻了个白眼,抱剑走至汉白玉柱前,斜斜倚着,没理会他。
怀柏走出丹霞宫,伸了个懒腰。
看不见丁风华那张傲气又刻薄的脸,她觉得舒畅不少。
她抬头看了眼,天空霞云如卷,瑞光万丈是修道者悟道引来的天瑞。
山下已有不少人仰头望着这等异景,议论纷纷。
怀柏吹了个口哨,白孔雀冲霄而起,遮蔽天光,羽翼扇动,引起长风万丈,吹散霞云瑞光。
她让白孔雀身形变小,而后一跃而起,坐在孔雀背上。
清风拂面,白羽如雪,怀柏懒懒散散地坐在云端,嘴上挂着抹漫不经心的笑。
她的眉眼极黑,似宣纸落墨成画,每一笔都极精致、极风流,翠羽青衫,随风飘拂,好像揽尽人间所有的颜色。
徒弟啊徒弟,怀柏望着天阶上那小小的黑点,边笑边感慨,你这是要搞个大事情啊。
第39章天阶(3)
三百年前,怀柏走上天阶时,也曾发现过它的玄妙。
但她当日并未选择和佩玉一样在其上悟道,并不是每个人都能如佩玉一般,无视胜负,能看到更长远的地方。
就连那时的怀柏,也不能。
她坐卧云端,眼神愈发柔和,她为佩玉感到骄傲。
佩玉牵引体内那两股清浊之气缓慢融合。
至再无进展时,她又起身往上走去。忽然,她似有所感,抬头望天上看去。
浮云如絮,天光掩于云海之中,透出薄薄金芒。
怀柏为佩玉突然抬头而惊讶,想也不想就拿起一片云遮住自己,隔了许久才想起,云雾遮眼,女孩应是看不到的。她散去手中的云,微微蹙起眉。
女孩的眼睛澄澈到可怕,黑白分明,像极了太极鱼上的黑与白,不掺杂一丝其他颜色。
她的眼睛总让怀柏想起另一个人,但是那人的眼神,不会这么干净。
念及此,怀柏又轻笑起来。她喜欢这双美丽的眼睛。
佩玉不知云中之人的心绪变化,只是隐约觉得有人在注视着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