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1 / 2)

他说自己接到一个委托,小村里死了一个女人,怨气太大,闹成了厉鬼,连杀数人。

那些村人委托他除去厉鬼,报酬丰厚。

一开始他开坛设法,没把这女鬼放在心里,可女鬼生前碌碌,死后竟有高深法力,他不敌,厉鬼却没伤他性命。

后来那些村人便献计,以厉鬼女儿为饵,布好法阵,引诱厉鬼踏入陷阱。

他听从村人建议,把昏迷中的小女孩放入法阵中,那厉鬼果然上当,冲入阵中,守在小女孩的身边。

道士本可以引爆雷阵,可手里捏着法诀,他却突然踟蹰了。他对着轻哼儿歌的厉鬼,又看了看面目狰狞的村民,竟分不清谁是人、谁是鬼。

所以他放弃了,那些村民不满,把他痛打一顿,赶出村落,又大放厥词,说总要请人来除掉这厉鬼。

道士势单力薄,只能通知附件的同行,莫要接手这桩事。说着,他叹口气,拿起桌上茶盏,道:可怜天下父母心呐。

可怜天下父母心。

剪云砂攥紧手,走出客栈,望着漫漫天涯,不知该去哪里寻找她的朝雨。

这人间这么小,御剑飞行,不过数日便能从东海之滨,飞到西乡佛土;这人间又这么大,让她一个元婴大能,徒步行遍山山水水,走到两鬓霜白,也找不到自己的女儿。

天边残阳如血,耳畔杜鹃哀鸣。

几个垂髻小儿跑过街道,拍手唱着一首诗歌

灿灿萱草花,罗生北堂下。南风吹其心,摇摇为谁吐?慈母倚门情,游子行路苦。

直到查到佩玉身世,剪云砂才依稀想起那个傍晚,想起那个道士口中的厉鬼。

原来朝雨曾离她这么近啊。

可错过了就是错过了,老天不会再给予第二次机会。

剪云砂跪倒在地,手里捧着虎头鞋,失声痛哭,眼泪混着鲜血,一滴一滴洒在船板上。

我错了朝雨师尊错了

她哽咽着,把脸贴在小小的鞋上,声音破碎不堪。

她该怎么办呢?

她还能怎么办呢?

给朝雨穿上虎头鞋时,小女孩刚刚学会说话,圆溜溜的眼睛山间小鹿一样,纯净而无瑕。

向来高傲的宫主半跪着,握住她小小的脚,亲自为她穿好鞋袜。

小朝雨歪歪头,忽然开口唤道:娘。声音软软糯糯,带着丝丝奶味。

剪云砂说:要喊师尊。

娘亲。

叫师尊。

娘、娘亲。

灿灿萱草花,罗生北堂下。

那年小轩窗边,年轻的女人眉头紧锁,一点点仿着花样绣出虎头鞋,纤纤素手布满细密的针孔。

南风吹其心,摇摇为谁吐?

千寒宫中明灯千盏,胜过日月之辉。

女人抱住小孩,笑道:你看,那就是我为你摘下的星星。

慈母倚门情,游子行路苦。

她亲手为少女穿上嫁衣,牵住她的手,把自己视捧在手心的珍宝,交给另一个男人。

记得回家。她把红鲤佩系在少女的腰上,我在这里等你。

等了多少年,又找了多少年?

她们注定缘浅。

剪云砂眼角有血,心中有泪,身形佝偻,跪在尘埃里,对着这只虎头小鞋,哭得撕心裂肺。

她还能怎么办呢?

她们注定缘浅。

如注定消亡的晨露,妄图去轻吻亘古不灭的朝阳。

娘亲。

娘。

剪云砂呆在的原地,过了很久,才敢慢慢抬起头来。

她看见一个小小的孩子,坐在凳上,两只脚摇摇晃晃,够不到地面。

小孩玉雪可爱,歪头看着她,翘起小脚,奇怪她为何不替自己把鞋穿上。

娘亲。

她奶声奶气地催促。

第135章初露锋芒

剪云砂双目赤红,单薄的肩轻轻颤动。

她痴痴地抬起手,想如记忆中般为女孩穿上鞋。可她什么也没有摸到,虎头鞋栽倒在地,滚了几圈。

小女孩笑起来,眉眼弯弯,颊上粉嫩嫩的,左边脸上露出一个小小的梨涡。

短短的头发扎在后面,银白的发带轻轻晃动。她的眉心用朱脂点了一点红,灿灿夺目,比世上所有的胭脂都要艳丽。

娘亲。

朝雨伸出小手,放在剪云砂僵在空中的手上。

她弯了弯眼睛,道:我们回家吧。

剪云砂泪流满面。

好我们回家我带你回家。她颤抖着说道,轻轻握住了女孩的手。

女孩的身影化作星星点点的萤火消散,地上,一块黑色的石头闪着柔和的光芒。

孩子终于可以回家了。

神智昏聩之时,也记得师尊亲手赠予的玉佩;仅余最后一魂,也要带着佩玉奔往千寒宫的方向。

在朝雨心中,千寒宫是她的家,剪云砂是世上最重要的人,超过一切。

那场情窦初开的杏花烟雨,托付终身的十里红妆,都不及师尊的声声呼唤。

不及千寒宫明灯千盏。

这是剪云砂为她从天上摘下的星星,是她回家的路。

世人总赞美男女之情,赞美父母对孩子的爱,可孩子对父母的爱,也能深沉如斯、热切如斯。

就算魂魄渺渺,隔绝千山万水,受尽磨难,面目全非,也要回到故土。

不是为了自己,而是怕母亲孤独。

剪云砂抱住石头,手拂过十颗闪光的宝石,哭得不能自己。

喂,你哭什么?丁风华推开窗,你手里拿的是什么?

滚!元婴后期的威压袭来。

丁风华忙挡在景仪身前,裂缺劈开一寸安全之地,疯婆子!问一句,你不说就是了,发什么疯!

剪云砂跪倒在地,面上血泪斑斑,状若疯癫。

师兄,既然宫主不欢迎我们,我们还是走吧。景仪拉着丁风华,讪讪离开。

丁风华很委屈,我问一句,她凶什么凶?疯婆子!

一架画舫从他们身边飞过。

景仪道:那不是江城的船吗?没听说他们来呀。

丁风华心情不佳,哼了声,买的牌子呗,伏中行好好的一个人,竟生了这样一个女儿。

画舫中,伏云珠席坐在地,身披靡丽的红袍,一截皓腕伸出,握住根细细檀香。

楚小棠陪在她身边,手撑着膝,托腮看着她,眼睛闪闪发亮。

伏云珠将檀香插入香炉中,示意侍女揭开帘幕,往外喊道:剑尊、峰主,晚上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