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1 / 2)

桑灵溪用力闭了闭眼睛,还是有种不大真实的感觉,只觉得整个人仿佛踩在云端上,两条腿虚软得没有一点力气。

他睁开眼睛,又勉强定了定神,才推开书房的门,走了进去:掌门师兄,他走了。

谢晚亭没有说话,他正坐在轮椅上,望着书房的一面墙壁发呆。

午后温暖和煦的阳光,透过窗棂上糊着的薄薄绵纸,斜斜投射在这位朔雪城主苍白的脸上。此时此刻,他那张永远温和淡然的脸庞,没有任何表情,看起来就像一尊没有生气的汉白玉石像,安静、沉默、坚硬。

桑灵溪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能顺着谢晚亭的目光,也抬头往那面墙壁望去,而后微微一呆,心中陡然一阵极度的酸楚,几乎要落下泪来。

那面墙上,依次挂着三柄精致的小木剑,都不过尺余长短,明显是手工雕刻的,看起来不像武器,倒像幼童的玩具。桑灵溪自然记得,那是许多年前,谢晚亭给小时候的白寒渊、桑灵溪、秋雨桐做的,如今它们都已经很陈旧了,但依然保存得很好。

谢晚亭推着轮椅,缓缓到了墙边,他伸出手,努力想取下最后那柄小木剑,却怎么也够不着。

桑灵溪赶紧走上前去,把木剑拿了下来,双手递给谢晚亭:掌门师兄。

谢晚亭点了点头,也不说话,只低下头,轻轻抚摸着那柄精致的小木剑,神色怔然。

桑灵溪只觉得鼻子直发酸:这是小师弟的剑。

谢晚亭沉默了片刻,忽然道:当年雨桐上山的时候,才四岁,还没有一柄剑高。那个时候,你也才七八岁,顽劣得很,整天只知道上房揭瓦逗猫弄狗,忽然有了个小师弟,高兴得跟什么似的

桑灵溪低声道:嗯,那个时候,我是真的很高兴。

谢晚亭叹了口气:雨桐的爹娘,早在灾荒里死了,他从小挨饿,就喜欢吃糕饼,你偏偏要抢他的糕饼,每次都把他气得直哭,其实,你也不是想抢他的糕饼,你就是想逗他玩儿罢了。

桑灵溪想着那些小时候的日子,只觉得喉咙仿佛塞了一团棉花,什么也说不出来。

谢晚亭继续道:后来,我给他削了这柄小木剑,他只练了两三年,就能把你打得满山跑,你很不服气,想了许多邪门歪道的诡计,设了不少乱七八糟的陷阱,但还是打不过他,又不敢跟我告状,憋屈得团团转不过,雨桐性子单纯,你脸皮又厚,只跟他服一服软,他也就放过你了。再后来,你们都长大了一些,你闯了祸,寒渊要打要杀的,你吓得直往他身后躲,他居然还护着你,真是没大没小的。

说到这里,谢晚亭忍不住轻轻翘了翘嘴角,只是笑容还没浮上来,眼圈却先红了。

桑灵溪简直要哭出来了:师兄,你别说了小师弟他吉人自有天相,说不定,说不定

谢晚亭沉默了许久,忽然道:灵溪,是我害了雨桐。

桑灵溪勉强忍着泪意,涩声道:师兄,虽然当初你确实不应该不应该让陆霄那个孽徒带走小师弟,但那个时候,谁也没有想到,事情竟然会弄成这个样子

不是这个。谢晚亭摇了摇头,你不明白,是我害了他。

桑灵溪不解道:师兄,你什么意思?

谢晚亭的声音轻得出奇,几乎像是自言自语了:当年,师尊他老人家不幸陨落,我匆匆接任了掌门的位置,可是我的资质虽然不错,但也算不上惊才绝艳,又太过年轻那个时候,你们三个都很小,朔雪城的日子,实在是很艰难,所谓虎落平阳被犬欺,什么人都能踩一脚,什么人都能唾一口。朔雪论剑之后,我又废了双腿我真的没办法,我只是想护住朔雪城,除了你们三个,其他那些人,我没把他们当人。

师兄,你到底在说什么?桑灵溪听得稀里糊涂。

算了,也没什么。谢晚亭闭了闭眼睛,淡淡道,你出去吧。

陆霄低着头,浑浑噩噩地往山下走去。

翠微寒潭以东,一千二百里的一处山谷

混混沌沌之中,一声愤怒的清斥,忽然传入了他的耳中:魔头,你来这里做什么!我师尊呢?!

陆霄微微一愣,缓缓抬起头来,只见一个十□□岁的清俊少年,正怒气冲冲地望着他,手里还持着一柄细细的灵剑。

是陈悦麟。

是师尊的新徒儿。

你倒是说话啊,我师尊呢?!你把他掳到哪里去了?你把师尊还给我!!陈悦麟狠狠瞪着陆霄,一双眼中仿佛要冒出火来,简直像一只不知死活的小狼崽。

你说什么陆霄死死盯着这位清俊少年,只觉得胸口一股难以言喻的晦暗妒火,陡然冒了出来,烧得他几乎头脑发昏。

是了,这就是师尊的新徒儿。自己在寒潭水底的时候,他们或许正朝夕相处,言笑晏晏师尊也轻轻摸过他的头发吗?也手把手地带着他练剑吗?也笨拙地教他读书写字吗?也也会对着他那样笑吗?

下一瞬,陈悦麟只觉得眼前一花,陆霄已经到了他的面前,只用两根手指,就毫不费力地捏住了他的灵剑剑尖。

魔头,你做什么?!陈悦麟大吃一惊,赶紧使了一招苍山落雪,手肘猛地下沉,用力往回抽,可是怎么也抽不动。

陆霄冷冷一笑:你这招苍山落雪,连他的一成皮毛,也没有学到。你这个样子,居然还有脸叫他师尊?

你,你陈悦麟一张清俊的脸,霎时间便涨得通红,不由得怒道,要不是你这个该死的魔头,要不是你这个叛出师门的孽徒,他早就收我为徒了,我又怎么会,只能成天对着一本剑谱练剑?!

陆霄的脑海空白了片刻。

过了许久许久,他才十分艰难地开了口:你方才的话,是什么意思?

陈悦麟死死盯着他,恨恨道:我是这批新进弟子里面,资质最好的一个,就连掌门师伯谢城主,都一直劝他收我为徒,可是他总是说,他已经有了一个徒弟,不愿意再收徒了。我赖在飞来峰上,成天跟着他,缠着他,磨着他,一点用也没有本来,我还以为你是个什么样的好徒弟,让他那么挂念你,结果,结果你居然是个魔头,还把他给掳走了!你,你这种人

陈悦麟说着说着,声音都嘶哑了,几乎有些哽咽,而陆霄呆立在原地,只觉得脑子里嗡嗡作响,完全无法思考。

陈悦麟在说什么?

他什么意思?

他说师尊说,因为已经有了一个徒弟,所以不愿意再收徒了?

师尊没有收他为徒?

是因为自己?

是了,师尊曾经说过,他只有一个徒弟,唯一的一个徒弟自己当时勃然大怒,妒恨到了极点,只觉得一颗心都在滴血,可是,难道师尊所说的,那个唯一的徒弟,不是陈悦麟,而是而是自己?

那个唯一的徒弟,那个让师尊不愿再收徒的原因,竟然是自己吗?

陆霄只觉得脑子一片混乱,痛得几乎要裂开,连声音都颤了:他真的没有收你为徒?那,那你怎么会叫他师尊?

我乐意那么叫!陈悦麟咬牙道,怎么,你很得意吗?我告诉你,就算你掳走了他,他总有一天会回来的,我一直跟着他,缠着他,磨着他,他心肠那么软,他一定会收我为徒的,然后把你这个该死的孽徒,逐出门墙!你这种魔头,根本就不配做他徒弟!等师尊回来了,我

gu903();陆霄不由自主地晃了一下,陈悦麟接下来又说了些什么,又骂了些什么,他已经不在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