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文昊的步子停住了,看了眼那小厮:“是齐娘子呀……”他微微蹙了蹙眉,“你悄悄带她进来吧,我看看她究竟有什么事。”
小厮愣了愣,不由地抬头看着薛文昊,三夫人不在,难道不是该打发了那位齐娘子回去吗,怎么三爷却要把她带进来。只是他也不敢再多问了,答应着退下去了。
齐娘子难得挑了身半新不旧的茜红小袄撒花裙,站在广平侯府侧门边伸着脖子往门里瞧着,她这几日不曾过来了,只因为先前的事让她很是没脸,但又不甘心,在京都她也只有沈氏这么一个亲近些的人,又是广平侯府三夫人,若不是与沈氏亲近,她只怕连出门的机会都没有,早就被齐夫人逼着留在家中做女工刺绣,也好贴补些家用了。
她比沈若华还要虚长一岁,已经是个大姑娘了,偏生她还不曾说亲,虽然也算是官家娘子,父亲也是五品主事,可是家中弟妹六七个,又没有进项,靠着那点子俸禄,早已是入不敷出了。齐夫人虽然张罗着要给她说一门亲事,只是家中如此情境,父亲也不过是户部里连话都说不上的小小主事,又怎么可能说得上好人家,挑来挑去也只能选同样的寻常官宦人家,还没个功名在身,她嫁过去伺候公婆,操持家事,生儿育女,更要省吃俭用才能度日。
她不愿意!她怎么能愿意!她去过保定府沈府,高大宽敞的院落,婢仆成群,吃的用的都是上好的精致的,身边的婆子丫头尽心尽力地伺候着,从来不用担忧一大家子人嚼用,不用腆着脸要从别人府里带了吃食回去,不用发愁会被嫁到同样捉襟见肘盘算着度日的人家里去!明明她长得比沈氏不差,更是比沈氏那个无用又蠢钝的人更聪明有心机,可为什么沈氏却嫁给了那样好的夫君,还成了侯府夫人,而她却只能委委屈屈挑个连丫头婆子都养不起几个的人家!
齐娘子站在侧门边,想着一会子见了沈氏该如何说,才能再笼络着她让她跟从前那般信任她,听她的话。今儿她来得早,或许还能再撞见三爷去当值,他又还会不会多看她一眼,说上几句话。一边思量着,她还时不时踮起脚瞧一眼,看那个递了话进去的婆子怎么还不见回来。
侧门边无遮无挡,北风打着旋儿,卷着几片枯黄的叶子从巷子里吹过,她不由地缩了脖子,已经有小半年不曾添置新衣了,身上这件还是去岁齐夫人省下点体己给她做的小袄,只是这撒花裙却是单裙,看着光鲜,在北风里却是冻得两腿都麻木了,她挪了挪步子,向矮墙边靠了靠,想要避着点风能暖和点。
“娘子还是回去吧,三夫人早已经出府去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去送话的婆子回来了,皮笑肉不笑地说着,上下扫视着等在侧门边的齐娘子。
沈若华不在?齐娘子原本要抬腿跟着婆子进去的步子生生给挡在了门前,她脸上的失望掩饰不住,竟然白白跑了这一趟。她有些不甘心,向着门里张望着:“三夫人不是身子还未大好,怎么就出府去了,莫不是弄错了吧?”
婆子嗤笑一声:“娘子这话倒是可笑,三夫人是不是出门了还能弄错了,又不是什么小门小户,这里可是广平侯府,也不是什么猫呀狗呀想进就能进的,还能弄错了去!”话里可是半点不饶人。
齐娘子被羞得脸红到脖子根,待要呵斥几句,偏生她也不过是上门来求见沈若华的,侯府的婆子也并不把她当回事,反倒更是丢脸,只得忍着气转身就走。
“娘子,且等等。”她走出去不远,却是一个探头探脑的小厮叫住了,他低低声道:“娘子请随小的来,三爷请你进去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