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城的秘书听见电话挂断的声音在耳畔响起,禁不住呆了几瞬,他实在是想不明白,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哪来这么坚定的信念,即便亲妈被车撞了,亲爸也丢了工作,还一心要坚持下去。
“骨头很硬嘛,”他讥诮的笑了笑:“那就再下点猛药好了。”
“她不是有个弟弟吗?”秘书叫了下属过来,吩咐道:“去,给那小子点颜色看看,也叫他姐姐知道,什么叫做真正的一手遮天。”
……
欧阳靖带着风似的、蹬蹬蹬上了二楼,门都没敲,就直接进去了。
“杨处长,”她脸上带着怒色,不平道:“证据已经提取到了,监控也清楚的拍到了嫌疑人的脸部,为什么还不能申请缉捕?”
杨处长重重一拍桌子,冷着脸说:“这就是你跟上司说话的态度?连门都不知道敲?!”
欧阳靖被他噎了一下,心不甘情不愿的低下头,说了句“对不起”,又继续道:“杨处长,我建议即刻缉捕犯罪嫌疑人纪城。”
“纪城前不久刚被评选为本市十佳青年之一,媒体也将他视为年轻企业家中的领头羊,没有得到确切的证据之前,动他影响太坏,一旦事情发酵,你能付得起责任吗?”
杨处长喝了口茶水,打着官腔道:“欧阳啊,我能体会到你的心情,但也希望你不要因为个人情绪,而影响到案件的侦办。你这个样子,真的很叫我怀疑你的专业素养。”
欧阳靖被他这副无耻嘴脸惊住了,怔楞一会儿,居然不知该从何反驳才好。
她被气笑了,咬牙切齿道:“杨处长,一个十七岁的小姑娘正把她所有的希望寄托到我们身上,我们应该给她公道,法律也应该给她公道,你身上还穿着警服,说这样的话,不觉得很可耻吗?!”
杨处长皱眉道:“欧阳靖,注意你说话的态度!”
欧阳靖盯着他看了一会儿,了然点点头,说:“杨处长,你收了纪城多少好处?”
杨处长厉色道:“欧阳靖,我最后一次警告你,马上出去,不然,我会以诽谤的名义起诉你!”
“我不会就这么放弃的,你等着!”欧阳靖牙根紧咬,丢下这么一句话,转身离去。
杨处长恨恨的将面前文件摔了,想了想,又打电话给下属的副组长:“欧阳靖这个同志,做事情有干劲是好的,只是太过情绪化,反而容易把事情搞砸……对的,对的,我觉得她不适合在刑警队继续待下去了,还是把她调到档案室那边去吧,叫她磨磨脾气,锻炼一下,玉不琢不成器嘛,哈哈哈。”
……
从赵琴家到医院要经过警察局,因为之前的那个电话,赵琴和闫博产生了些许担忧,先带着燕琅到了警察局去问情况。
遇上这种事情,赵琴不想声张,悄悄打个电话给欧阳靖,问她案情进展到哪一步了。
欧阳靖已经接到了职务调动的通知,沉着脸搬了东西到新的办公室,接到电话之后,她沉默了几秒钟,说:“我们到警察局旁边的咖啡厅见吧。”
几个人匆匆碰面,短暂的寒暄之后,欧阳靖三言两语将事情解释清楚,然后就低下头,不再吭声。
铁证如山,本来是十拿九稳的事情,可到最后,居然连第一步都没走出去。
她觉得很愧对面前这个小姑娘。
“对不起。”
“对不起。”
两句“对不起”同时响起,说话的两个人都怔了一下。
欧阳靖嘴唇动了动,歉疚道:“小妹妹,你不用跟我道歉,是我对不住你……”
“我知道,姐姐你已经尽了最大的努力,”燕琅认真的看着她,说:“要不是因为我,你也不会被调到档案室去。”
“档案室也没什么不好的,”欧阳靖笑着打个哈哈:“清闲,还安逸……”
“原本,我是无论如何都要坚持下去的,但是到了这一步,却觉得想退缩了,纪氏集团那样的庞然大物,也不是现在的我所能抗衡的。”
茂盛的绿萝将这个角落与别处隔开,燕琅压低声音,说:“欧阳姐姐,我能求你一件事情吗?”
欧阳靖道:“只要我能做到,一定帮忙。”
燕琅恳求道:“从酒店收集到的证据,包括体/液、毛发鉴定、现场分析、监控记录,以及对周围人的笔录,你能悄悄复制一份,带出来给我吗?”
“这些就在警察局里,随时都能查到啊。”欧阳靖下意识说了一句,想起今天杨处长暧昧不明的态度,忽然反应过来,心头一寒。
她郑重的点一下头,说:“纸质记录和电子记录都有,现在来不及了,你们留个地址,下班之后我给你们送过去。”
“谢谢你,我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燕琅再三向她道谢:“如果那位杨处长始终阻拦缉捕纪城的话,也请你不要再坚持了,为争一时意气而牺牲自己的前途,不值当。”
欧阳靖听得心酸,眼眶发烫:“可是,可是……”
“我不会放弃的,到死也不会,但在势弱的时候,保全自己是最好的做法,”燕琅站起身,围上了围巾,向她说:“姐姐,你要耐心的等一等,我也一样。公道不是从天而降的,要自己去争才可以。”
欧阳靖定定的看着她,仿佛在她平静的双眼底下看出了什么,她忽然笑了一下,站起身抱了燕琅一下,说:“小妹妹,你一定要加油!”
燕琅说:“你也是。”
出了咖啡厅,几人就此别过,闫博心绪烦躁,从怀里取出根烟,点上之后,慢腾腾的抽了起来。
“怎么会有这种事?!”赵琴气的流眼泪,愤愤道:“证据确凿,也不能将那个畜生绳之以法吗?怪不得他那么嚣张!”
燕琅反倒很平静,在台阶上坐了会儿,站起身来,说:“老师,我已经决定了。”
赵琴以为她想歪了,赶忙劝道:“思思,你可不能做傻事!这儿的警察不管,别处的警察管,我们去上访,托人去找关系,我就不信他真能一手遮天!”
“老师,真的很感谢您!”
燕琅注视着面前的女人,心头忽然涌现出一股酸麻的感受来。
袁思思有生理意义上的母亲,也有伦理意义上的养母,但真正像母亲一样关怀她的,却是赵琴。
她是个真真正正的好人,也是个好老师,所以燕琅更不想连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