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光也看不下去了,挡住她手,沉声便道:“张安世,你又搞什么鬼,依照我对刘去的了解,上回他还是处处容你的,可他这回确是打算弃卒了。不,应该说,他已经弃了,除非你真能做出什么来。我方才想替你说几句,想想还是作罢,我太清楚刘去这人,越说越糟。”
赵杏这才抬头,良久方笑笑道:“我解不开这些案子,真的。我尽力了,连停尸的地方都去了,可是,找不到证据,没有头绪。这是个关键时刻,她们之中,一定有人想到些法子,我若胡乱加入,会添乱子的。没有什么比破案重要。”
有一滴什么轻轻落进她自己跟前的杯子里。
这让几人一时愣住,都不知道说什么好,连刘乐也不好意思霸气侧漏了。
“所以,我后来才没有回去。”怕他们担心,赵杏自己还是解释着。
几人越发面面相觑,半晌,谁也没说什么,相继告辞,连与赵杏最亲近的清风也随众人离开,没有留下来。
走出院子,几个人却不约而同停住脚步。
霍光先开的口,这位昔日少将脸上难得竟有丝叹息,“张安世这人太平凡也太不平凡。也许,也许因为她敢闹法场得罪乐儿、敢斗官拿下座位筹,甚至敢成为夏侯十二的甲字天冠,接下白吟霜案……”
刘乐点点头,“嗯,还破了案,最不济这回师父有难,也是她设法在汲黯眼下搬来救兵。原来,她做过的乱七八糟的事还不少。”
所以,她能耐时,也许,人们一时赞叹会有之,却不会觉得她足可敬佩,因为这姑?娘实在平凡,气质屌丝,就像路上一抓一把的过客。她可恶时,却让人恨得痒痒的,因为她总是如此没皮没脸,就像你可以完全不必考虑她感受。
可是,无论如何,清风除外,作为朋友,若他们和张安世之间果真称得上朋友的话,在这个星光清淡的夜里,在方才谈不上多诗情画意的一刻里,他们心底深处,其实都觉得,她总归是特别的,她也是聪明的。并且,这种聪明也不算太多见。
可也许也因为这样,他们都忽略了一点,她也有无能为力的时候。他们一直以为,她能像之前一样谈笑间又办好一件案子。可是,寻访过程中她一直嬉皮笑脸,却原来是在掩饰自己的无力。
刘乐撇撇嘴,突然低声道:“嘁,这张安世也不外如是,有什么可了不起的。还整天招人,如今遭报应了吧!”
清风脸色霍地一沉,冷笑道:“公主若不喜欢此处,请走便是。”
刘乐一声冷哼,却稳稳当当站着,丝毫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终于,惊云也不再缄默,把话说直接:“可是,若就这样放弃了,她便算是毁了。”
清风皱眉看向他,“你意思是?”
“强迫她办案。”惊云回答前,小郑已先将他的想法说了出来。
小郑神色难得认真一回,惊云紧紧看着她,如霜眸光透出一分炙意。
刘乐侧头看着二人,心里莫名烦躁。她素来横行无忌惯,可是这想说句什么的当口,竟突然有些害怕。
霍光脸色却冷了下来,“恕我无法苟同!她不会喜欢这样,若她真想到办法和石若嫣陶望卿她们一争高下,她一定会向刘去开口。这才是我认识的张安世。她既然不开口,那便是她确然没有办法了——”
小郑却冷冷打断他:“可是,霍侯,这几位姑?娘就一定都有实力将案子办好么?既然如此,张安世为何不能也浑水摸鱼,只要她付出努力,即使最后无法成功,太师也会有些体恤!”
霍光眉宇一挑,明显动了怒气,清风却厉声先截住了小郑:“可是,我们认识的张安世,她宁愿什么也不要,也不要一份虚名。”
“屁!光凭一份节操就能让人爱慕,那这世上多得是人能得到太师的赏识和爱护了!行,你们既然这么说,就等着看最坏的结果吧!”
小郑心情好时趋炎附势在所不惜,心情不好时管你天王老子也绝不买账,一声冷笑,拂袖就走。
“如此,就没意思了,今晚真的很没意思。”
霍光淡淡说得一句,也走了。
清风嘲弄的扯扯嘴角,看向惊云,“其实每人都有自己的算盘罢,霍光自然想他妻子赢,至于这小郑……这些人,确实没意思,去喝一盅如何?”
“你不回去陪她?”惊云问。
“我和她认识太久,她糟糕的时候,不会希望有人看到”
惊云点点头,招了招手,便沉默的往前走。
院里,赵杏早推开门,看着朋友们一个个散去。倚在门边,她从怀中掏出一颗青杏子,这玩意早被糟蹋得不成模样,破损枯败,她却放到嘴边,轻轻咬了一口。这世上最难过的事,不是众叛亲离,不是不曾被爱,而是让仅有的爱你的人为你担忧争执哭泣;是一段感情,还没开始,已经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