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他呢。
他又有什么值得司暮这么在意的呢。
谢清霁很清楚,他自己的性子非常不讨喜。
清冷孤高,不善言辞,除了剑术修为尚能拿得出手,再没别的优点。
糟糟糕糕的。
谢清霁越想越不解,又觉得司暮或许只是一时兴起,等往后司暮失了兴趣,就不会这么缠着他了。
那到时候他又是冷冷清清一个人了。
或许是这段时间习惯了司暮在耳边念念叨叨的吵闹,谢清霁一时间竟有些不记得以往那些孤身生活的时光是怎么样的。
千篇一律的日子堆叠在一起,寡味无趣,没有丝毫谈资。
谢清霁想啊想,不知怎么的觉得有点失落,默默垂了头。
司暮正熟稔地拼凑着碎片们。
他们这些日子断断续续地捡了八片碎片了,拼凑起来,那大酒坛子近乎完整。
司暮感受到谢清霁视线在他脸上徘徊不定,只作不觉。
小狐狸逼不得,逼紧了要跑掉。
只能挖个坑,等他自己暗中观察够了,悄悄地踩进来。
再一把抓住。
吃掉。
深谙抓狐狸之道的司某人用灵力勉强维持着碎片们不散掉,端详一阵,偏头看谢清霁:小师叔,这酒坛子差不多要拼好了。
谢清霁收拾了一下心情,抬眸看酒坛。
酒坛子几乎完整,只在正中缺了个巴掌大的口,看样子还差最后一块了。
这意味着这个秘境快走到终点了。
谢清霁看了眼不远处把酒相谈的刀客和酒中客,心头隐约泛起一丝莫名的不详感。
秘境大概只截取了酒中客和刀客两人最紧要的记忆,随着酒坛拼凑地越来越完整,秘境里的时间也消逝得越快。
最关键的转折点终于出现了。
一只凶猛的妖兽,在大半夜里突然闯进了酒中客他们落脚的小镇子,残忍地咬死了熟睡中的一家四口。
妖兽和普通野兽最大的不同,便是生了灵智,不仅具有超脱普通野兽的智慧,还能感受到天地灵气的存在,或有意识或无意识地将之纳为己用。
故而极难对付。
酒中客和刀客听闻此事匆匆赶过去时,那妖兽又咬伤了十几个围堵他的小镇居民。
其中两个喉咙被咬破了个大口子,咕噜咕噜地冒着血,看来也是凶多吉少。
彼时酒中客和刀客对灵力的操控已经比较熟悉,他们联手将那妖兽制服,眉头一皱,觉得有些意外。
这小镇远离山野,许多年来平安无事,连个普通野兽都少见,怎么会突然闯来一个妖兽?
两人帮忙处置了妖兽,又绕着小镇转了两圈,都没发现什么端倪,满腹疑虑地回了客栈。
担忧后续还会发生什么变故,两人在小镇里多住了几天。
所幸平安无事,再没妖兽来袭。
酒中客和刀客叮嘱了一下小镇里的人注意安全,便又离开了。
可那惊魂一夜只是一个开始。
越来越多的地方遭受了妖兽的袭击。不管是偏远贫困的小村庄,还是富庶的大城镇,都出现了妖兽的踪迹。
普通人毫无防备,死伤惨烈,这情况渐渐引起了大家关注。
无数人夜不能寐,惶恐而防备地守成一团,战战兢兢地握着刀扛着斧,等着不知何时会突然来临的凶残妖兽。
只有白日才敢稍微闭眼歇息一下。
这么一来,人们生活节奏都被大大打乱。
夜晚提心吊胆地守着,白日大家都又困又累,男人无力干农活,女人无心忙纺织,一时兵荒马乱,苦不堪言。
但更糟糕的还在后头。
妖兽们在白天也会出现了,且数量越来越多。
它们肆无忌惮地闯进小村庄,见人便咬。它们皮糙肉厚,寻常刀斧对它们伤害不大,最多劈出一条浅淡的血痕。
无法致命,反倒惹得它们更是兽性大发,越发疯狂。
普通人哪里抵抗得了,于是全村覆灭全镇死伤的事频频发生,人们越发惶恐,生活天翻地覆。
酒中客和刀客自然是有关注这些事的,和普通人不同,他们关注的更为深入。
某夜两人秉烛夜谈,将各种疑问都摆了出来。
酒中客转着手中的酒杯,若有所思:人类和妖兽相安无事了许多年,近来却频频有妖兽出来伤人。它们就不怕神君降罪么?而且
他顿了一瞬,缓声道:你有没有觉得,天地间的灵气似乎稀薄了许多。
自感受到神秘力量后,他们废了好一番功夫,走过了许多地方,从许多耄耋老翁嘴里,听来了古老的传说。
天地间本是混沌一片,是八位神君将尘世间开辟出来,又守护着尘世间,让此处百花盛放。
他们感受到的那神秘力量,是天地间蕴养生灵万物的生气。
而他们人类,作为最类神的存在,一直受到神君们格外的庇护。
神君教导他们劳作,教会他们用火来驱赶野兽,更是替他们划出一道泾渭分明的界限,隔开了与人类同时而生的各种妖魔鬼怪。
刀客素来寡言,不过但凡他说话,总是一语中的:天地间生灵逐渐变多,或许是灵气不够用了。
一个可怕的猜想浮出水面。
酒中客将酒杯搁下,向来洒脱的他也收敛了几分散漫,轻声道:神君与我们同生于天地间,灵气逐渐稀薄,他们更受影响
后面的话饶是他也没敢说出来,止声于和刀客的对望之中。
彼此眼里都升起一抹沉重。
他们的猜测是最坏最可怕的猜测,可也是无限接近于真相的猜测。
这许多年来,人类都习惯了依赖神君们,每当遇着困难便要祈神。
祈祷神的护佑。
可这回没有神君来救他们了。
妖魔鬼怪肆虐横行,无人能挡,人类遭受了自诞生以来最惨重的打击,他们开始害怕、哭喊、埋怨,发现都无济于事之后,开始奋力反抗。
无数和酒中客他们那般能感受并使用灵气的人自发地站了出来,联手相抗,抵挡着试图伤害普通人的妖魔鬼怪,将普通人护在身后。
酒中客和刀客自然也不例外,他们一路斩杀了无数妖魔,日夜不息,鲜血染了满身,都来不及换一件干净衣衫。
再一次斩杀了一只偷袭而来的妖兽,酒中客背倚石墙那石墙上溅满了妖兽腥臭的血液,可他恍若不绝,只舒了口气:我觉得这样不行。
无数妖魔鬼怪越过神君们布下的禁制和界限,源源不断地闯过来。
若不能在源头截断它们的入侵,那这场抗争将会变得艰难而漫长妖魔鬼怪们会分散在各个角落,趁人不备便出来肆虐惹事,斩不尽,杀不绝。與。夕。糰。懟。
酒中客摇了摇手里的酒坛子,听见依稀酒水声。
如今这酒坛子已经不仅是他喝酒的用具了,还是他战斗的武器。
可惜里头的酒因着方才一场恶战,消耗了不少。
酒中客仰头,大口大口地将剩下的酒液一滴不剩地喝尽。
清澈的酒液因吞咽不及,从他唇边溢出,顺着弧度优美的下颚滑落到衣襟上,泅出一块深色。
他洒脱地抹了把嘴,目光灼灼地望过来:哥,我想去禁制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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