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暮视线和少年对了个正着,然后他也愣住了。
面前这少年看着不过十七八岁的模样,眉眼清隽,眸光清澈,居然和谢清霁像了七八分。
确切而言,是和现在的谢清霁像了七八分,和千年前大梵天里的少年谢滟滟,还要再多像两分。
司暮下意识回头看了眼,甚至以为自己拽错了人。
谢清霁在他身后,短暂的怔愣之后眼底浮起无奈,轻声道:你别紧张。
他怎么可能不紧张!
司暮看了看谢清霁,又看了看少年,错愕之下,忍不住脱口而出:小师叔,你什么时候多了个新崽崽?
谢清霁:
半刻钟后,两人找了个干净的地方,开始琢磨谢清霁手里的这
这白绒绒软绵绵的一小团。
差点以为自己要喜当爹的司暮垂眸,看着谢清霁手里蜷缩成一团的白绒绒小狐狸,心情复杂。
方才他问完新崽崽后,那少年就突然面露痛楚,眸光涣散而浑浊,发出难受的呜咽声。
于此同时,少年周身也泛起他们一路过来很熟悉的浊气
是那些妖兽身上的妖邪之气。
司暮只道是天道又变了谢清霁的模样来为非作歹,差点儿要动手,谢清霁眼疾手快地拦了他一下,反手将少年拽到了身边。
他握住了少年的手,给少年渡入了些许灵力,助他压制翻涌不断的浊气,温柔地环住了少年清瘦的肩膀。
少年在极度难受之中,对什么都很抗拒,司暮刚想碰他,就被他一巴掌呼过来,要不是司暮躲闪得快,眼下那印在衣袖上泛着浊气的巴掌印,就该印在司暮脸上了。
然而少年挣扎个不停,唯独对谢清霁是一种温顺的态度。
他像是迷途已久的小兽终于找到了家,揪住谢清霁的一角衣袂,委屈地哼哼唧唧。
浊气萦绕在他身上,这大概是他痛苦的来源。
谢清霁本想替他将浊气拔除,然而少年却微微喘息着,没有配合,反而是慢慢地将那些外溢的浊气都尽数纳入体内。
尔后浑身轻颤,终于承受不住地委顿于地。
从一个少年变作了软绵绵的一只小白团。
小白团在昏迷中也是颤颤着,常人看不见的浑浊邪气萦绕在他体内,黑漆漆一团,张牙舞爪,不断地往外散溢出来,又被吸纳回去。
循环反复。
谢清霁眉心轻蹙,也不知在想什么。
司暮渐渐回过神来,抬手戳了戳小白团的尾巴,戳的小白团紧闭着眼也忍不住委屈地哼唧了一声,蜷缩起来,爪子勾了勾,抱住了尾巴不让他戳。
司暮脑海里断掉的弦缓慢续上,他想到了一个可能:这是这是你当年失去的半魂吗?
谢清霁迟疑了一瞬,微微颔首,嗯了一声算是肯定。
他也很意外,他与这半身魂魄失去联系已久,只以为他早被天道吞吃消融了,谁知今日竟能重逢。
他轻声道:方才他吞了尸骸里的邪气。也驱散不出来。
司暮确认了这是谢清霁的半魂就有些紧张了,听见谢清霁说他还吞了邪气驱散不出来就更紧张了。
他皱着眉看谢清霁怀里的小白团,忍不住念叨了一句,宛若恨铁不成钢的老父亲:怎么什么东西都吃啊这小崽崽真不让人省心。
谢另一半小崽崽清霁:
司暮意识过来,轻咳一声,仰头望天:小师叔,我没有要冒犯你的意思,就是有点反应不过来,他看起来比你还要小只,我还以为你什么时候偷偷弄了个小崽崽呢。
大概是想明白了些,司暮前些日子那种挥之不散的阴鸷气息散了许多,又恢复了疏懒散漫的态度,有时候见谢清霁板着脸,又会凑过来逗几句。
谢清霁瞥了他一眼,难得玩笑般应和了一句:可惜你以后约莫是没机会当爹了。
他摸了摸小白团的脑袋,沉吟。
这半身魂魄和谢清霁分离太久了。
谢清霁能有完整独立意识,是因为还有司暮融与他共生的半魂,这小白团如今虽也隐约生出些微独立意识,但到底还是懵懵懂懂的,只会循着本能行动。
见着谢清霁了,感受到另一半魂魄若有若无的牵引,便本能地扑过来了。
说起来谢清霁也有一丝疑虑,天道怎么可能就这么轻而易举地将这缕魂魄放出来而不留丝毫牵连?
谢清霁觉得天道不会如此大意,可他方才试探过了,小白团体内全无天道分`身的气息,只有刚吞下的邪气在不断翻涌。
谢清霁与这半身魂魄息息相关,他都察觉不出不妥,司暮就更没法了。
两人对视片刻,又齐齐望向昏迷中的小白团。
不知是否错觉,谢清霁觉得小白团体内的浊气似乎淡了几分。可等他再仔细看,浊气仍旧浓烈,也看不出什么来。
遇着了天道分`身还能暴力解决,遇到了谢清霁的半身魂魄,就不好随意处理了。
思忖过后,两人还是决定带着一块赶路,只是时刻注意着这小白团有什么不妥。
好在这小白团乖巧安静地很,平时总是昏睡多过清醒。
而难得的清醒时刻,都在吞食妖邪之气。
愈往北走,遇见的妖兽邪魔越多。
谢清霁和司暮有时候斩杀了妖兽,那妖兽身上的邪气还未消散,随着血液一起滴落地上,迅速扩散出去,碰着了花草树木,便立时腐蚀了它们的生机。
绿叶枯败,花枝枯萎。
这时候小白团便会醒来,懵懵懂懂一双明眸澈如清泉。
他从谢清霁怀里跳下来,毫不犹豫就朝那些邪气扑去,将它们都尽数吸于体内。
然后裹着满身黑浊气息,继续痛苦地躲回谢清霁怀里昏睡。
刚开始司暮担心这会影响到谢清霁,阻拦了几次,后来仍旧是谢清霁拦住了他。
谢清霁垂眸看怀里的小白团,到底是他半身魂魄,纵然分别许久,如今朝夕相处了几日,也渐渐有了感应。
小狐狸紧紧抿着嘴,抱着尾巴蜷缩成一团的时候,他也会感到莫名的心悸和难受,仿佛那些浊气也缠在了他身上。
虽然小白团一直在吸纳那些邪气,数量之大,让谢清霁都有些担心他要承受不住爆体而散。
可出乎意料的,虽然痛苦了些,小白团却坚强地撑了下来。有时候连续几日未曾吞邪气的话,谢清霁甚至能很明显看见他体内盘绕不绝的邪气在慢慢地
在淡弱。
谢清霁捧起小白团,雪白的狐狸尾巴缠在他手腕上,司暮望着,一时竟也分不清是狐狸绒毛白些,还是谢清霁的手腕更素白。
他的视线从素白的手腕和毛绒绒的大尾巴转移到小狐狸身上。
小狐狸蜷成一团,绒毛覆着的小小身躯微弱起伏着,那盘桓了数日的黑色浊气,正缓慢地消散着。
说是消散,不如说是被小白团相融了更恰当些。
那些邪气似乎很抗拒小白团,拼命地往外挣扎着散溢着,可小白团用自己的身体禁锢了它们,让它们无法逃离,只能随着时间渐渐变淡,最终消失不见。
gu903();司暮眉梢一动,意识到了谢清霁想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