纯粹的灵力和污秽的浊气猛然冲撞,力量波动之剧烈,让谢清霁喉头一甜,压制不住地喷出一口血。
他微微闭了眼,双唇微张,剧烈喘息着,将身躯绷到极紧,与体内的天道争夺这具身体。
浊气侵蚀着脉络血肉,谢清霁痛得浑身发颤,却始终绷紧了身躯没有倒下。
如瓷肌肤上皲裂出一道道血痕,鲜血染红了他雪白的衣襟,那是一种令人惊心动魄的艳色。
谢清霁咬紧牙关,在痛到几乎模糊的视线里,朦朦胧胧仿佛望见了司暮的面容。
他不再是孤零零一个人了,他有牵挂了,他的牵挂在等他。
要珍惜自己,要活下去。
因着这个念头,剧痛似乎都弱了几分,谢清霁喘息了一声,再睁眼时,周身腾起了凌凌剑意。
无数生机汇聚于此,焕发出无限希望与力量。
天道早前被小白团吞了一半,力量有所削弱,此时竟一时无法压制谢清霁。
它隐约察觉不对,浊气张牙舞爪地准备撤离,谢清霁却不给它机会了。
下一瞬,漆黑夜空里骤然爆发出极亮的光芒,无数生机凝聚而成的剑意从谢清霁身上悬空而起,将浓重的黑夜撕开了一条缝,旋即又毫不停顿地狠狠落下
由上而下,贯穿了谢清霁整个身体!
将意欲逃离的天道死死钉在了谢清霁身躯里!
磅礴的生机让原本腐烂到几可见白骨的身躯瞬时完好,谢清霁眸底折射出明亮的光芒,他抬手,握着这缕剑意。
意念一动,这无形之剑上,无数澄澈明亮的剑光便化作了无数生机,纷纷扬扬地落满天地间。
虽不能让这满目疮痍的大地立刻恢复原样,但到底是留下了生的希望。
河海之水渐渐退去,山川不再崩塌。
黑夜退散,真正的皓月慢慢从西边隐去,朝阳柔软而充满希望的光芒在东边缓缓亮起。
天地间灵气虽还是紊乱不堪,但没了天道的刻意搅乱,平复安宁只是迟早的事。
快结束了
谢清霁垂眸,脚下隐约发烫。
方才停顿了的画境之路,又慢慢地往前延伸起来。
路的尽头,是曾经的大梵天。
是开始的地方,也该是最终结束的地方。
谢清霁以生机作剑,将天道困在了躯体里。
可在他彻底融合天道之前,天道都会用尽一切办法汲取灵气和生机来试图逃离。
而唯一能避免此事发生的地方,只有这灵气稀薄近无的大梵天。
谢清霁不再迟疑,抬步跨上司暮为他辟开的路。
他每走一步,便是霜雪覆路,无数含苞待放的冰花一路破雪而出,晶莹剔透的花瓣里,包裹着一滴宛若相思子的蕊。
一只雪绒绒的小白团跌跌撞撞地跑了过来,揪住了他被血染红的衣袂,仰着头望着他,微弱地吱唔了一声。
谢清霁弯腰抱起小白团,听见有人在身后唤他谢滟滟。
然而谢清霁没回头。
他现在太狼狈了。生机虽然替他治愈了身上的伤,可天道被困在体内,他如今一定是满身浊气难看得紧。
谢清霁有点难为情地想,他还是别回头了罢,别教司暮留下他如此狼狈的印象。
他他还是想让司暮记住他好看的模样的。
可最终谢清霁还是忍不住,犹豫了又犹豫,还是将小白团捧了起来,挡在脸前,只露出一双清澈明亮的眼,回头望去。
于是他便望见了一条霜雪满覆冰花含苞的路。
这是司暮送他离开的路。
也是以后司暮要来接他的路。
他将这路的模样都记在了脑海里,视线再慢慢的挪远一些,便看到了司暮。
也听到了司暮在对他轻声道。
谢滟滟,你别怕。
等雪融了花开了,我就来带你回家。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就回家,还要给司猪猪带来一个新身份。
第81章
经此一劫,仙修界在短暂的低迷后,开始了热火朝天的新发展。
各宗门吃了大亏,深刻意识到沉溺于安稳日子会使人堕落,于是都纷纷下了狠手,憋着劲儿折腾门下弟子。
一时之间各处鸡飞狗跳。
司暮除外一向活跃的司暮君忽然就沉寂了下来,连自个的六峰都不回了。
只闷头守在风止君的住处,不召人来见,也不知在做些什么。
明溱和其余几位峰主一度怀疑司暮君自闭过度,在主峰蹲守太久,化作石块被雪埋了,迟疑着去请见,上了峰却见司暮君神采奕奕地
在风止君门前种花。
他也不用灵力,就仿佛普通人一般,扛着锄头刨雪,刨出坑来了,就往里头撒种子。
听见明溱他们的动静,司暮身也不转,头也不回,只淡声道:别进来,踩坏了种子,长不出花来小师叔要不高兴的。
明溱他们忽然就沉默了。
当时乌云遮蔽天地间昏暗一片,风止君他们究竟发生了什么,底下众人无人知晓。
他们只来得及在云散天青后望一眼风止君离开的背影。
还有司暮君半跪的身影。
这一幕让他们不由自主地想起来百年前司暮君衣袂翻飞着,从悬崖边一跃而下的情景。
于是那天明溱他们最终还是什么都没有问,只默默地站了一会,看司暮君刨完了门前的雪,转到了屋后。
他们便也安静地离开了。
司暮懒得搭理他们,认认真真地将花种播下,懒懒散散地拂落肩头落下的雪花,转身又去了后山。
对门下弟子们□□练到鬼哭狼嚎也毫不关心。
昔日那住着神君、无比神秘的大梵天,如今被层层叠叠的画境包裹着,宛如一枚雪白的蛋,落在谢清霁的主峰后山里。
第一百年,司暮用画境死死困住了大梵天,断绝了天道逃离的路。
而司暮就天天守着这颗蛋,眼巴巴地捱着时间,盘算着什么时候能去接他的小狐狸。
有时候是难得的艳阳日,他便寻了些耐雪寒的种子,种到谢清霁屋前屋后。
最好在迎小狐狸回来的那日齐齐盛开,小狐狸回来是大喜事,总要艳丽喜庆些的。他想。
第二百年,司暮按捺不住,住进了谢清霁的屋。
他太想念谢清霁了,以前两人没有互通心意时,他还能当自己是单相思,耐心十足地等着,如今尝过了甜头,独自守候的日子便成了苦涩的黄连,万分煎熬,恨不得立刻冲进大梵天里亲亲他的小狐狸。
虽已百年无人居住,但那锦被间、茶盏上,似乎还残留着些许熟悉的气息。
司暮站在屋里,恍惚间觉得觉谢清霁只是短暂地离开了几天。
只是这屋里也太冷清了些。他指尖拂过素白的瓷杯,眼角瞥见榻上枕边一只红彤彤的拨浪鼓,心想,趁着小师叔不在,干脆好好捯饬一番,日后给小狐狸一个惊喜。
于是他偶尔也会悄无声息地离开飘渺宗,去淘回来许多有趣的小玩意。
司暮本就喜欢收集这些零零碎碎的小东西,他那屋里就摆了许多,谢清霁曾说他乱七八糟,可司暮却觉得,这才热闹。
他将色泽艳丽的小玩意们摆进了谢清霁的屋,那冷冷清清的屋里便突然活泛起来,好似多了几分人气。
gu903();第三百年刚起头的某一天,司暮在夜半浅眠里,忽然心神一动,猛然睁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