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女上前揭开“贺依兰”的盖头,露出一张仓皇满是泪痕的脸,翠峦双腿发软,不由趴跪在地上:“娘娘饶命,娘娘饶命……”
求饶声不绝于耳,太皇太后冷漠道:“看来是真的,章廷茂,你退下吧。”
章廷茂得意一笑,退至一旁,他巴不得通过这一件事将定国侯和世子全部拉下马,这样幽州边军就会落在他兄长章廷爵手中,只可惜定国侯这个老狐狸太会装无辜。
定国侯脸色剧变,狠狠给了世子一个巴掌,道:“逆子,你竟然受她的蒙骗,帮助她欺君罔上,你简直糊涂啊。”
贺啸峰捂着半边肿起的脸不发一言,太皇太后无意看定国侯演这出戏,冷声道:“将贺啸峰先行送入刑部看押,皇城军全力捉拿贺依兰,和亲之事已不能再拖,就由贺氏再出一人顶上。”
定国侯自然无有不应,所幸贺氏无嫡支女儿,随便拿一个旁支的充数也可以暂时应付。
蓁蓁天亮时才睡下,今日便不慎起晚了,险些错过早膳,月竹叫醒她时,她仍然双眼迷蒙,困得难以起身,娇声道:“再睡一会儿嘛。”
月竹退下,换了一人来叫,柳氏毫不温柔,手伸进被子里挠她痒痒。
“快起,陛下等着你一起用早膳,若饿着那位,咱们可担待不起。”
蓁蓁嘤咛一声扯开被子坐起身,眼下有些许青黑,柳氏看了心疼道:“怎的如此憔悴,别是也病了?”
蓁蓁困顿摇头:“那倒不曾,我就是困。”
月竹端来水盆,元宵捧来衣裳,一阵忙乱后,蓁蓁洗漱梳妆,更衣后随柳氏一同来到偏厅。见到楚凌渊一副精神饱满的样子与她爹交谈,蓁蓁怒上心头,忍不住磨牙。
就是这厮害她只睡了不到两个时辰,谁知用个早膳还要与他相见!
柳氏和蓁蓁行过礼,蓁蓁刚要在楚凌渊对面坐下,就听叶锦程热心说道:“陛下想必身子乏,蓁蓁你坐在陛下身边,也好照顾陛下用膳。”
楚凌渊微微挑眉,看着少女不情不愿坐过来,闷声不语喝粥,他知道昨夜把人得罪狠了,此刻不宜再刺激她,于是安静地用膳。
这在叶锦程眼里就变成了另一幅画面,年轻的天子生病未愈,为了不给他们添麻烦,只好忍耐病痛装作若无其事自行夹菜。他一脸动容,再次对蓁蓁说道:“蓁蓁,快给陛下夹菜。”
蓁蓁本就怒气未消,再加上睡不够带来的恼火,此刻叶锦程的话犹如火上浇油,让她腾地一下站起身,双颊气鼓鼓,嘴唇紧抿,双眸委屈的发红。
叶锦程愣了愣,不知闺女为何忽然站起来了,柳氏在底下悄悄扯他一下,让他闭嘴,他依旧未能会意,笑呵呵道:“蓁蓁定是怕够不到……”
然而他话未说完,却见沉默许久的帝王夹起一块樱桃酥酪放进女儿碗里,开口时甚至带上了一丝低声下气:“朕叫宫中御厨按照你的喜好做的,尝一尝吧。”
蓁蓁看着碗里的点心,怒气散了几分,重新坐下夹起樱桃酥酪默默吃着,依旧不理身侧的帝王。
叶锦程觉得桌上气氛古怪,再开口时带了点谨慎:“蓁蓁平常不是这般,陛下知道的吧?”
楚凌渊岂会不知,他嗯了一声,见少女吃完了甜食,脸色终于好转,于是又给她夹了一个,帝王柔声道:“你若喜欢,朕让御厨到侯府来,专门给你做点心。”
蓁蓁尚未开口,叶锦程便抢先道:“不可,陛下对蓁蓁太过纵容,将这孩子都惯坏了。”
楚凌渊道:“有何不可?朕的一切都可以给她。”
这句话几乎可以算是明示,蓁蓁暗自着急,用手肘轻碰楚凌渊手臂,哪知叶锦程满脸欣慰道:“陛下待蓁蓁胜过亲妹,臣感激不已。”
一顿饭吃的索然无味,唯独叶锦程满脸写着高兴,楚凌渊回房休息,他便又回到书房,继续写那些建议,争取下午写就,好拿去给帝王看。
蓁蓁故意避开楚凌渊,到柳氏房里陪着她做绣活。柳氏绣好一个帕子,拿起来检查,瞥见女儿心情不虞的脸,不由问道:“今天是怎么了?一早便不高兴,还当着陛下的面给你爹脸色看,你也不是不知道,你爹那人在这方面短了根弦,他压根不知道你是在与他生气。”
蓁蓁满心无力道:“没生气,也不怪爹爹,都是陛下这病闹的,他早日回宫了才好。”
柳氏听出这话里有怨气,笑了笑道:“陛下待你很好,但你若是觉得哪里不适,定要与他直说,他们男子有时不懂姑娘家的心思。”
蓁蓁将柳氏的话想了一遍,觉得很有道理,她一直认为楚凌渊行事太过肆意,像昨日那般不顾她身为女子的名声和处境,对她痴缠不放已是多次了。但碍于心中羞涩,她不敢明说,如今听了柳氏的话,她决定午后便去与楚凌渊谈一谈,让他以后注意些。
想通以后,蓁蓁便恢复了精神,要跟柳氏学绣荷包,结果刚穿好针线,便听寒芷进来禀报:“夫人,大夫人和两个姑娘来了,如今正在老太太院里,老太太派人请姑娘去正院。”
柳氏放下绣活,冷笑一声道:“瞧瞧,这才分府,人家就巴巴的过来了。”
蓁蓁蹙眉道:“我去看看,娘歇着吧,当心坏了眼睛。”
蓁蓁一路来到正院,听见里面的热闹声音,在门口站了一会儿平心静气,这才施施然走进去。
“给祖母请安。”蓁蓁行了万福礼,转身见到高氏却只是点了个头:“大伯母、二位姐姐好。”
高氏心中不满,想要追究她的礼数,话到嘴边想起今日的来意,又将这口气憋了回去。
“蓁蓁来了,哎呀,如今你这真是通身的气派,我看比起那些世家贵女也毫不逊色呢。”
蓁蓁冷淡道:“大伯母谬赞了。”
她坐在一旁,无论高氏如何恭维讨好,她始终一副淡然模样,脸上一丝笑影也无。
高氏说的口干舌燥,足足喝下一盏茶才缓过气,看着油盐不进的少女,她心中分外焦急,只能将目光投向费氏。
费氏原本是想跟着大房住的,后来经身边的采薇提醒,她才明悟,大房是与她更亲近,但这亲近哪是侯府老夫人的地位能比的。不说别的,以后她见了叶家的老太君,再也不用曲意讨好,毕竟如今她儿子也是侯爷了。
为着能与二儿子缓和关系,费氏也不想平白惹怒这孙女,但高氏的来意却是为了他们叶家将来的荣光,于是费氏被说动了。
高氏说,陛下后宫空虚,如今正是各个世家挤破了头送女儿进宫的时候,陛下在侯府休养,她们家占尽了天时地利,岂能白白错过?
费氏觉得这话极有道理,她们家好几个姑娘,三房的看着蠢笨,二房的又像她娘,一副白眼狼做派。唯独大房的两个孙女,长得好又一心为着家里,若能把其中一个送进宫,定能对家中有所助力,到时候儿孙的前程也会多一重保障。
费氏细想过后,给了高氏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对蓁蓁道:“昨日圣驾突至,又听闻陛下在府中病倒,你们青璃院下人有数,怕是伺候的不周到。再者陛下万金之躯,怎能用粗陋的下人伺候,如今你两个姐姐来了,她们一向温婉得体,照顾人无有不周的,不如你将她们带到陛下身边伺候?”
蓁蓁听罢,难得笑出了声,她看着叶巧巧和叶宁宁笑的更加大声,这两个堂姐自小娇纵跋扈,别说照顾人,她们连自己都照顾不好。
大房的姐妹俩脸色铁青,问道:“叶蓁蓁,你笑什么?”
费氏也觉得被驳了面子,皱眉道:“你这是何意?难不成是觉得我的话可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