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医生从特定的某一格里取出抽血设备,给魏延川胳膊上消了毒,然后将针头扎了进去。
偏过头去,别看。毛夏雨的手非常稳,她一手按着针,一手往魏延川脸上一盖,强行让他扭过脑袋。
魏延川听话的转过头,口头抱怨:我不会对我自己的血有欲望。
作为魏延川的医生,毛夏雨当然知道他是在向什么转化:听说你又发作了一次,谁知道症状会不会更严重。采集到了足够的血液,她拔.出针管,将酒精棉球压上去,按着。
魏延川按着棉球止血,毛夏雨转身把血样放进医疗箱的某一个小格子里。
咔哒一声,血样被锁住,方方正正的格子外侧立刻弹出了一张悬浮窗,一项项指标刷新出来,后面进度条或快或慢的走着。
这次发作和以前相比感觉有什么不一样吗?
特别突然。魏延川回答。
之前每次转化发作都是有预兆的,这一次却是猛然间发作。
但程度好像没之前那样严重,魏延川不是很确定。因为之前发作是有预兆的,所以他会早早做好准备,把自己一个人关起来,吃了药闷头就睡。但这次太突然,他渡过发作期的模式和之前截然不同,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有其他事情转移了注意力。
恢复得更慢了。每一次发作都是对身体机能不可逆的损耗,恢复一次比一次慢。
毛夏雨背对着魏延川,身影正好把悬浮窗挡住。她看悬浮窗上生成的一条条数据,转化中的魏延川几乎没一条指标是正常的。医生认真的看着,语气没有变化:平时有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
没有。
还剩最后几条数据没分析出来,毛夏雨不等了,最小化悬浮窗,从其他格子里拿出各种各样的器件,熟练的组装:躺床上去,上衣脱了。
魏延川将棉球扔进垃圾桶,站起身来脱衣服。
随着扣子一颗颗解开,苍白的皮肤大片暴露出来,他是真的瘦,锁骨非常明显,隔着薄薄的皮肉,能清楚的看见肋骨的形状。
再往下,一条从左胸横跨到右腰的伤疤狰狞的暴露出来,他转身将脱下的衬衫搭到椅背上,于是后腰上与身前对称的伤疤也暴露出来。
横戈在苍白的皮肤上,这道几乎把他切开的深色伤疤格外触目惊心。
毛夏雨已经见过很多次了,甚至在伤口还未愈合时就见过这道伤,然而看见带着这道疤痕的魏延川乖乖往床上躺下去,还是不由的窒住了呼吸。
当时我们都以为救不回你了毛夏雨已经不知道自己是第几次重复这句话了,她拖过衣架,把仪器长长的导线挂好,开机调试,从这个角度看,转化也不全是坏事。
吸血鬼被砍成几段都不会死,魏延川是托了突然爆发的这一半血统,才从死亡线上挣扎回来。
魏延川躺着不动,毛夏雨调好仪器,往他身上涂凝胶。透明的胶状体在毛夏雨手里搓开,粘上女医生的手心的温度,体温偏低的魏延川感觉起来,是温暖的。
毛夏雨一边往他身上糊,一边絮叨:你一开始不是超级想回工程队的吗?怎么现在他们让你回去做技术顾问反而不愿意了?
好不容易捡回一条命你消停些行不行?虽然我不知道你在这里到底在做些什么,但猎人工会的事情连我都知道了好吗?
作为一名体检医生,毛夏雨知道的实在太多了。她知道魏延川想回工程队,还知道如今的他拒绝了工程队的橄榄枝。这是连在八组的龚正和消息灵通的猎人赵樵声都不知道的,而这两人也真的称得上是关心魏延川的事情的了。
她用带着抱怨的口吻说着很少有人知道的事情,语气是那么的亲近温柔。
魏延川露出无奈的神色,嘴角却是带着笑的,他打断她,只用了一个字:姐。
毛夏雨翻了个白眼,擦掉手上的凝胶,往魏延川身上夹电极夹:行行行,我不说了,我知道你是做大事的好了吧你也太瘦了,有好好吃饭吗,夹子都夹不住。
魏延川:每回都抱怨,但我真没瘦。这句话才是真抱怨。
安心躺着。毛夏雨看了眼仪器屏幕,确认它在正常工作,保持平静。
这一套流程魏延川很熟了,嗯了声,百无聊赖的看着天花板。
毛夏雨回身去看血检结果,所有的指标都已出来,最后几条耗时最长的重要指标果不其然全部异常。她调出魏延川之前的体检数据进行对比,无意识的咬住了嘴唇。
对体检流程熟悉得不能再熟悉,魏延川当然知道毛夏雨此刻在做什么。他对这个小时候一起长大的表姐也很熟,转化带来的敏锐感知力让他察觉到了对方的情绪变化:放松放松,我都不紧张,你紧张什么。
你当然不紧张,你爹妈不会问你,但他们会来问我啊。毛夏雨说着,突然想到,听说你爸最近会来VT-79?
仪器上,稳定的心跳波浪突然变了下,盯着天花板的魏延川眨了下眼:他没和我说过。
毛夏雨:啧,看来是我多嘴了,他估计是想给你个惊喜。
有科技加成,常规体检花不了多长时间,接下来的心理测评才是重头。
毛夏雨和魏延川是血缘很近的亲属,而且也不是专科医生,当然不能由她来做。出于对被测评者的隐私保护,和对测评者的安全保障,心理测评都是通过网络,在加密频道中进行的。
毛夏雨收拾好自己的医疗器械,手输动态密码,接入专属频道,然后升起隔离幕墙,等着那一头的魏延川结束。
心理测评持续了整整三个小时,当幕墙落下的时候,毛夏雨第一时间抬起头看了过去。
魏延川维持着和三个小时前一样的姿势坐在那里,手边的一杯水还是满的,连位置都没动过。
魏延川看见毛夏雨望过来,对上她带着点紧张的眼神,露出一个安抚的笑,然后再一次的卷起衣袖,招呼她:来吧。
这是常规体检外的采血,是结果没法当场出来的那项检查,抽取的血液也不仅仅用于检查。
毛夏雨拿起一早准备好的设备上前,让魏延川把手伸进那个像是血压计一样的圆环中,像是之前每一次那样问道:怎么样?
她问的是心理测评。
心理测评一共三个环节,测评治疗测评。心理测评主要还是想让魏延川好起来,所以其中治疗阶段是最耗时最重要的。
但除了魏延川本人之外,谁都看不见医师出具的测评报告。谁都不知道魏延川到底哪儿有问题,他本人又不肯说,旁人也不敢追问,怕起反效果。
魏延川泛泛回答:就那样吧。他感觉到针头扎进了胳膊,于是开始张握手掌,让血液流得快些。
这次采血会达到150毫升,小部分用于检测,大部分将用于研究,作为标本分析转化成因,从而研究解决方案。
采血半年一次,魏延川算着日子。转化研究是针对整个转化群体的,魏延川虽然不怎么喜欢体检,但到该采血的时候倒是不拖延,毕竟这不仅关系到他一个人。
有什么不舒服立刻说。毛夏雨往他手里塞了个橡皮球。
魏延川点头,这一回他主动偏开了脸,没有去看采血机器即使这次他完全看不见血。
另一个房间里赵渔鸣已经结束打坐快半个小时了,毕竟不是在熟悉的环境,即使哥哥在身边,他也很长时间的入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