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陈府侍卫说完,几人也到了,只见那条臭巷子外密密麻麻围了一堆人,后面的看不到,皆垫脚伸头插空往里瞧着,轰轰嚷嚷,窸窸窣窣,像一堆堆苍蝇围在一起嗡嗡叫,吵得人脑仁生疼。
景湛只觉这画面似曾相识,眼前画面分崩离析又重合于另一幕,上元节那次,天上那堆神仙围到一起窃窃私语,不也是这样吗。
景湛心中觉得好笑,嘴角卷个卷儿,看来他师父说的没错,人和仙也没什么多大区别。
笑什么?
景湛瞬间被拉回神,见苏忘离跟看傻子似的皱眉看他。
他咳了两声,收拾好心中所想,摇摇头,没什么。
苏忘离也没工夫搭理他,转身问陈耀祖,能进去吗?
陈耀祖连忙点头,朝底下侍卫挥挥手,那群侍卫立刻将人群遣开留出一条一人可过的小道。
苏忘离,景湛,陈耀祖,岳永林几人一个个进去。
等看清巷中景象后,就连苏忘离也是心中陡然一惊,倒吸一口凉气。
窄巷中堆满了被垃圾挤得鼓囊的粗布麻袋,而麻袋之间,一粗布褴褛的老妇人正跪在地上嚎啕大哭,声音之嘶哑,泣声之碎裂。
几人走近一看,皆是发出一阵惊呼,苏忘离一张白皙面容此刻阴沉不定。
夫人身边躺着一具尸体,穿着体型骨骼强壮,看样子是具男尸,和陈家喜榻上那具尸体一样,这具也没有脑袋,脖颈被撕裂,筋骨血肉朝外绽开,一条手臂以一种常人做不到的姿势扭曲到头顶,另一条手臂从中间扯开,只剩上半部分软绵绵耸拉在地,各处暗黄浓水流淌一地,尸虫蠕动啃咬。
胸前一个大黑窟窿更是触目惊心,心脏处空洞洞的,整个腹部比岳想容还要骇人,腹部大开,只剩几根血淋淋的肠子托在地上,露出森森肋骨。
儿啊!我的儿啊!你让娘怎么活啊!王大娘哭的撕心裂肺,叫的惨绝人寰。
苏忘离这才发觉自己身处何处,周围是些什么腥臭垃圾,立马抬指要施法,众人见他这样皆是茫然无措,一双双眼睛迷茫的瞧着他,不知其要做什么。
景湛此刻也没想通他师父要施何法,缘何施法。
众人皆目不转睛,全神贯注的盯住苏忘离。
巷中弥漫阵阵恶臭,如同泥流洪水将众人淹没于死巷之中。
只见苏忘离掌间泛起点点金光,倏尔扩大,金光越来越刺眼,将苏忘离吞噬其中。
众人被强光刺的皆紧闭双眼,睁开后发现周围并无任何改变,只是苏忘离周围多了个薄膜,那薄膜流光溢彩,金色细流如同条条小蛇在薄膜上来回游动,将苏忘离罩在其中。
众人哪能懂得那薄膜是什么,只能心中谓叹这道长好生厉害。
只有景湛面无表情盯着把自己笼在结界里的师父,脸部肌肉些许僵硬,嘴角微微抽搐。
......
那结界明显是用来挡住死巷周围飘荡的恶臭的。
他师父居然在这么紧张的时刻,还不忘了给自己设个结界。
当真是洁癖到家了。
景湛此刻又开始后悔当初自己为什么要拜这个一身毛病的老神仙为师了。
现在在他心里这人除了尖酸刻薄高傲冷淡以外又加了一条,事多龟毛。
景湛心想叫什么瑶华仙君,干脆叫洁癖精仙君得了。
苏忘离突然打了个喷嚏,他愣了愣,一双星眸眯着打量景湛,景湛立刻看向尸体,一脸的我在思考不要打扰。
苏忘离朝他就是个白眼,上前了一步,白衣竹纹衣摆委地,他缓缓蹲下,王大娘?
苏忘离不确定的喊了一声,那妇人哭的起劲,自然是听不见。
苏忘离面上有些过不去,也不愿意再喊一遍,此刻青着张脸白团团一坨蹲在地上。
王大娘!景湛见他师父如此尴尬,只好扯开嗓门去帮他。
王大娘一双眼肿的如同两颗核桃,一脸的泪和鼻涕,茫然看着面前这两个脸生男子,依旧是停不下的抽泣。
苏忘离无法,只能叹口气又缓缓站起来。
那具男尸旁边不远处便是岳想容的头颅,精致黛眉紧皱,如花美目惊恐大睁,水嫩朱唇也大张着,像是死前看到了什么骇人景象。
景湛也跟过去,看到岳想容不禁愣住。
不得不说那张脸生的极为俊美,淡眉如秋水,玉肌伴轻风,恐惧使她那张脸扭曲,但并不影响她动人心魄的美。
景湛看着那张脸,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可又说不上来。
直到他看到另外那个只剩几缕头发和一点残皮被尸虫爬满的脑袋的时候,他才恍然大悟,岳想容的脑袋
太完整了。
只有额上因肌肤细嫩被穷奇利牙划破,除此之外,和那具男尸的脑袋比起来,不论是头发还是皮肉,就连尸虫都少很多,实在是太完整了。
师父,景湛抓到线索,开心的要向苏忘离说,祈求得到他赞扬。
可苏忘离却只是抬手打断他要说的话,双目直勾勾盯着岳想容的脑袋,随后转身从人群里出去。
景湛也跟上去。
出了窄巷,苏忘离便将结界收回。
岳想容的脑袋在那堆残渣里面也太完整了吧。景湛追上苏忘离,迫不及待将自己的发现告诉他。
苏忘离没看他,径直朝陈府走回去。
小孩没得到期盼的表扬,还被忽视,心中不满。
师父,师父,你听见没,徒儿发现岳想容的脑袋很完整,也就是说那脑袋可能是穷奇故意没吃,或者是因为什么原因故意留下的景湛见音离依旧往前望,师父,师父,你看看我呀,师父你看看我看看我。
苏忘离本就在想事情,在理细节。刚刚没生气已经是忍耐到极限,谁知这人跟个鹦鹉似的在旁边唠叨个不停,火气顿时噌噌往上涨。
我第一眼就看见了!你闭嘴!苏忘离终于如景湛所愿看着他,只是那双狐狸目里是肉眼可见的熊熊烈火,似乎要将眼珠里映着的那人烧的粉身碎骨才肯罢休。
我早就看见了!苏忘离像个火.药桶一点就燃,吼完之后径直往陈府走。
景湛被苏忘离弄得有些懵,愣在原地好久才回过神,卷翘眼睫微微眨了眨,忽得笑了,两只梨涡若隐若现,侧首瞧着苏忘离挺立如玉的背影,白绸发带将漆黑乌发扎成马尾,一身白衣云纹绣松竹,暗金镶边衣摆随着走路动作来回摇摆。
明明神仙骨冰玉姿,刚才哪副呲牙咧嘴的倔强模样却是相当幼稚。
怎么跟个小孩似的。
景湛嘴里嘟囔着,腿却控制不住的朝那神仙骨冰玉资的小孩跑去,师父,等等我。
两人是先回到陈府的,还没坐下,陈耀祖和岳永林也紧跟着回来。
此时已过午时,众人都有些疲乏。
陈耀祖还是吩咐厨房做些饭菜来。
毕竟经历了那么多诡谲之事,又见了那些个烂肉腐尸,皆是食不甘味。
但却依旧硬着头皮问三位贵客想吃些什么。
岳永林叹气摇头,毫无胃口。
景湛听到吃饭两字却眼冒金光,自从上元节以来这些天来就没进过什么油水,早已饥肠辘辘,虽听说修仙要辟谷,但苏忘离没给他做过要求,那自然要满足自己的口腹之欲。
我来一份豆腐脑,不不不,来两份,一份不浇辣油,再来份麻婆豆腐,夫妻肺片,再来两份龙抄手,同样的,一份不放辣
像极了富贵大爷去下馆子,也不管自己是不是客人要矜持,一股脑子把想吃的全说了,点菜点的那叫一个快活。
这黑水镇位于蜀地,而这蜀地小吃小炒更是闻名远扬,来了不尝一口,那还不如要了景湛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