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后果然不能说人,说什么来什么。
托月不禁有些为难,目前始终是她年纪最小,没道理妹妹管姐姐,更何况还是越过长辈管同辈。
“管嬷嬷。”托月想了想道:“这个事情二夫人,三少夫人、五姐姐八姐姐他们都知道吗?”
“老太太还没有告诉他们。”管嬷嬷犹豫一下才回答,托月迟疑一下道:“管嬷嬷,从来没有妹妹管姐姐的道理,且长辈们都在,以后传出去也不大好听,不如还是先请二夫人过来处理吧。”
管嬷嬷压低声音道:“老太太的意思,不是要姑娘过去帮管教几位姑娘。”
托月马上明白老太太的意思,是要她帮忙想过一个办法。
脑海里回放一些画面,托月淡淡道:“祖母有没有发现,每次几位姐姐闹事都约好似的,一起来一起闹一起走。”
“姑娘的意思是”
“几位姐姐太过团结,若能把他们分化开比较好管教。”
托月说出自己的想法,只有看到其中一人或者两人,因为改变得到好处,其他人自然而然顺从。
管嬷嬷打小便跟在老太太身边,自然一听便明白托月的意思,满意地笑道:“还是九姑娘年轻脑子好使用,我们是老糊涂了,竟没有想到这点上,多亏九姑娘提醒。”
“老太太是爱之深责之切,几位姐姐也是当局者迷,他们早晚明白老太太的一番心意。”
托月丝毫不敢居功,正所谓关心则乱,老太太是太迫切想二房好起来,才会匆匆忙忙把几位姑娘接回府。
管嬷嬷轻叹一声道:“几位外室养的姑娘,若都如九姑娘这般明事理,老太太也不会被气得发病。姑娘若有时间,到慈晖堂陪老太太说说话吧。”
“是。”
托月微微福一下身。
管嬷嬷笑着离开,阿弥不解地问:“管嬷嬷说得姑娘这么好,老太太何不把姑娘要过去教养?”
“谁让你家姑娘是个短命鬼。”托月轻叹一声,一个不能为应府换来长久的利益庶女,再怎么好也只是白费心机。
“姑娘才不是短命鬼,有冰儿照顾您的身体,您一定会长命百岁。”阿弥最听不得别人说托月是短命鬼,跟在托月后面思索一番道:“姑娘,不如您变得坏一些吧。”
“?”
托月不解地看着阿弥。
阿弥解释道:“好人不长命,坏人活千年。”
骤然听到这样一番见解,托月忍不住笑道:“那你觉得,你家姑娘我应该先对谁使坏呢?”
“八姑娘。”阿弥不假思索指出一个人道:“八姑娘多次算计姑娘,虽然没有一次成功,可她心肠确实很坏。”
“你来说说,教教我应该怎么使坏。”应嘉月忽然提起几位外室姐姐,可巧管嬷嬷过来代老太太求她帮忙,若说跟应嘉月没有关系绝计不可能,想借刀杀人可不是容易的事情。”
“进去再说。”
阿弥背着书箱,快步走进成碧馆。
托月跟在后面,不以为然道:“你倒跟我卖起关子来,快点说吧。”
阿弥却硬生生拖着来到书房,放下手上的东西才肯道:“奴婢在七夕御宴上,偶尔听人说起,应家的八姑娘喜欢相府的三公子,八姑娘为了能接近云三公子,是千方百计讨好靖王府的那位郡主。”
“有些意思。”
托月从未把应嘉月当对手,连评论都懒得多说。
阿弥以为会听到一个周详的计划,没想到托月完全没兴趣,有此不甘道:“姑娘,就这么轻易饶过八姑娘吗?”
“无须我们亲自动手,八姐姐迟早会自食恶果。”从应嘉月堂入室为贼起,应嘉月对她已经不存在任何威胁。
“就这样放过八姑娘吗?”
“我已经还击了呀。”托月十分平静地回答。
六位外室女儿眼下是不靠谱,可一旦认清楚某些事实后,应府往后便没有应嘉月什么事情。
阿弥一脸不解,冰儿从书房深处走出来问:“老太太为何苦心教导六位外室姑娘,还亲自找老爷,让三位外室公子拜周先生为师?等你想明白了,就知道姑娘为何不在意八姑娘。”
“求姑娘赐教。”
阿弥忽然谦虚起来,托月无奈道:“冰儿,你告诉她吧。”
冰儿边理东西边道:“二老爷获罪入狱,三公子犯了事前途已毁,五公子才学平平且没担当;五姑娘被人退过婚,八姑娘闺誉尽毁,也某不到什么好前程,老太太只能把希望寄托在三位外室公子身上。”
“这嫡出的公子和姑娘都不中用,几位外室养的公子和姑娘岂不更加没用。”
阿弥没有看低外室子女的意思,可是凭外室的几位也不可能振兴二房,他们那副德行什么人家也不娶啊。
冰儿看一眼托月叹气道:“你错了,外室养的三位公子很有出息,明公子去年春闱第十九名,昀公子会参加明年的春闱,年纪最小的昕公子也马上要参加秋闱。”
“有为官的兄长弟弟可依靠,自是比旁人高一等。”托月平静地解释,道:“好了,我一会儿还写作业,赶紧把午膳端上来吧。”
“从前姑娘不太爱管府里的,尤其是二房那边的事情,为何今天突然热衷起来?难不成姑娘将来也要指望他们?”
阿弥出去后冰儿好奇地问,托月淡淡道:“倒不是指望他们,比起御宴上说句话都要费尽思量、小心翼翼的,还是府里的生活好,真实又踏实,没有性命之忧,我的心也舒坦。”
“呃”冰儿犹豫一下道:“按轻舞姑娘那天的话,似乎有意让姑娘参加中秋佳节御宴。”
冰儿最是明白高门女子的悲哀无奈,锦衣玉食看似风光无限,其实半点都由不得自己作主。
托月沉默一会儿道:“横竖还有一个多月时间,只要进宫的令牌没送过来,中秋佳节御宴便跟我没有任何关系。”
用过午膳后,托月在书房写作业,管嬷嬷忽然来访道:“老太太方才把盈姑娘留下来说话,晚有些时候,盈姑娘可能过来拜访姑娘,老太太说还请姑娘跟盈姑娘多亲近。”
“托月明白,请老太太放心。”
托月有些意外,没想到能进成碧馆也是一种奖励。
管嬷嬷略坐坐回去复命,果然傍晚用过晚膳后,应盈月就带着侍婢过来拜访。
托月直接让人带她到书房,应盈月过来是有心结果,还是别有所图,只要在书房内一试便知道。
应盈月来到书房里,托月还有写作业,停下笔道:“盈朋姐姐略坐坐,先喝一盏妹妹屋里的清茶,妹妹写完这一卷再陪姐姐说说话。”
“妹妹先忙,不必招呼姐姐。”
“阿弥,给盈月姑娘煮盏茶。”
蘸上墨汁后重新书写,用的仍然是右手,不过运笔熟练流畅,字体也渐有风骨。
应盈月坐在托月对面,只见前案上摆着一方乌黑发亮的砚台,笔架上依大小号排序,书案的一端摞放着几卷竹简。
托月身后的架子上,其中一排上摆放着十多方形状、大小不一砚台,再往上一层的架子上,几个竹根掏制的笔筒,里面的毛笔成林,看着便让人有写字的冲动。
窗户旁边的架子上,则摆放着好几块石头,每块石头下面都有一个成色很不错的底座。
地面上还有一块足水缸大的石头,旁边放着各种雕刻工具,石头已经刻磨一半,隐约能看出是巴掌大荷叶层层叠叠的形状。
应盈月似乎想到什么,面上露出一丝惊讶。
恰好托月写完作业,让阿弥拿笔出去清洗,面带笑容道:“抱歉,周先生的作业不敢不完成,有劳盈姐姐久候。”
“原是姐姐占了妹妹时间,说抱歉的该是姐姐。”应盈月十分羡慕道:“关于周先生的事迹,姐姐曾听昕弟说起,若不能按时完成是要罚抄书。”
“严师出高徒嘛。”托月淡淡道:“周先生对学生严格,讲学时却十分幽默风趣。”
“这样的事情姐姐是没有机会体验。”应盈月莫名的一阵伤感,托月假装没有注意到,不以为然道:“盈姐姐有诸位姐姐们相陪伴,闲时在一起做女红聊天解闷,这样的生活妹妹也没有机会体验。”
“伯父只余妹妹一人,确实是冷清了一些。”
应盈月下意识地回答,眼睛却不停地四下里偷看,仿佛是在寻找什么东西。
托月装作没有看到,淡淡道:“姐姐上有姨娘和兄长依靠,下有亲妹妹陪伴,自然是比妹妹强上百倍。”
“嗯”
应盈月只顾着看,根本没在听托月的话。
托月十分无语,面上却轻声问:“盈姐姐,你在看什么,是要找什么东西吗?”
察觉到自己失态,应盈月迟疑一下道:“母亲和嘉月妹妹常跟我们说,妹妹的成碧馆里全是好东西,姐姐进来后却只看到很多书,大部分还是旧书,实在看不出有值钱的东西。”
“二婶婶和八姐姐最爱开玩笑的。”托月环视一圈淡淡道:“这里的东西于妹妹而言都是无价之宝,不过在外人眼里便只是一堆废品,若非妹妹看着守着早当柴烧掉,或是拿去砌墙角用。”
闻得没有宝贝,应盈月失望地哦一声道:“姐姐听说,皇后娘娘看重妹妹,前几日给妹妹送来不少好东西。”
原以为应盈月是个好的,没想到竟也打她的主意。
打她的注意就算了,还打起宫里御赐之物的主意,本想当场警告提醒,托月却忽然打住。
托月不动声色道:“宫里送的东西不容有失,上边又都有宫廷的特殊印记,自然是交给母亲收着。若有什么闪失惹来抄家灭门的祸,妹妹就算死一百遍也不为过。”
呵呵
应盈月尴尬地笑笑,眼睛继续四处瞟。
托月拿起墨条边磨墨边道:“其实我屋里的东西也不差,这砚台拿去送人绝对体面。”
“砚台。”
应盈月惊讶看着盯着案上,刻着松月图的砚台。
托月放下墨条,指着砚台上面的黄点道:“盈姐姐看,这种带星点的石料,就这么大一块就值好十多两白银。”
应盈月没想到屋里面的石头这么值钱,指着面前的砚台,毫不掩饰地问:“那妹妹用的这方砚台,它有什么优点,若拿出去卖的话价值几何?”
“阿弥,你再去煮一盏茶。”
托月担忧阿弥地忍不住破口大骂,赶紧把她打发到外面。
阿弥走后托月指着砚台,从石料的产地开始细细地介绍。
这些内容,应盈月此时根本无心听,眼睛只着看托月身后的东西,想着能换多少钱。
“什么,一百三十五两白银。”
前头托月说什么,应盈月都没有反应,直到托月说出砚台的价钱时才回过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