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旁边跟着一只白虎,白虎的体型比正常老虎略小些,可皮毛顺滑,眼神灵动,四肢矫健,不似寻常野兽。
一人一虎朝着缇宁走了过来,缇宁跟着奴仆一起低下头请安,视线里就出现了一双黑色缎面的靴子,靴子主人的声音在她头顶响起,嗓音温柔,但却不容人拒绝:“上车。”
白虎仰头嗷呜一声,仿佛在附和主人的命令。
缇宁只好爬上了那辆异常宽大的马车,进去后才发现这马车别有洞天,外面平淡质朴,内里却很是精美,厢壁上各处都雕花镶玉,还有诸如矮榻几案抽屉的存在,更显眼的就是铺满整个车厢的雪白地毯。
缇宁在厢门口脱了鞋袜,走了进去,富贵一见她,猛地扑在她身上,两只爪子按在她身边,黄色的眼睛盯着她。
可能是因为是它把自己从溺水的痛苦中解脱了出来,缇宁没有以前那么恐惧它了,她叫了声:“重。”
她试探着伸手想推开它,她的手碰到它脖子时,缇宁先僵了下,但富贵误以为她是和它玩耍,乐呵呵地拿爪子去碰缇宁。
“别碰了。”缇宁扭过脸,方向恰好朝着裴行越。
她现在是躺在地上的,缇宁今天穿的裙子以海棠红为主,最里面是对襟齐胸襦裙,齐胸襦裙的脸色是粉白两色,胸口处和领口绣着精致的海棠花。但这两色只会在走动间露出一丁点来,她对襟外,还有两件长到脚踝的宽袖衫,这外衫不需要束腰,有种华丽雍容的美。里面那件红色稍微淡一点,最外这件红色最浓。领口袖口压边绣花,她躺在雪白的毛毯上,几种恰到好处的红堆叠在一起,颜色艳丽极了。
她乌云样的头发散在脑后,像是海藻一样。更别提她那双春水含情般的桃花眼了,微张呼吸的檀口,娇艳欲滴,媚色惑人不外如是。
裴行越盯着她,她眼尾的那颗泪痣本来是褐色的,可落在她姝艳的容貌上,却像是染了一团红色,那种樱桃一般鲜嫩可口的红。
富贵又要去压他,裴行越动了动唇:“去旁边躺着。”
富贵嗷呜了声,似乎对这个命令不满,裴行越垂下眼去看他,富贵可怜兮兮地往后退了退。
压在身上的几十斤分量消失,缇宁深深吸了口气,赶紧拍了起来,理了理裙角的褶皱。
做完这些,缇宁看了看缩在西墙下的富贵,又看看坐在长榻上的裴行越,咬了下唇,准备在另外一边坐下,也就是富贵的对面。
屁股还没挨上靠窗的条凳,裴行越的薄唇轻轻一动:“我让你坐了吗?”
缇宁:“……”
她只得站了起来。
裴行越看着她,却冲她招了招手,像是换猫狗的那种招手:“过来。”
“识字吗?”
缇宁精神顿时绷紧了:“妾身只粗略识得几十个字。”
他眼神有些嫌弃:“不是说江南瘦马,才貌兼备吗?”
缇宁有些不知道怎么说了,江南瘦马的类型有很多,有部分是为商贾人家培养的妇人,倒是会教她们读书写字,方便将来管理账务。可容貌最美身段最好的那一批,为达官贵族们准备的消遣,却不会教他们识字读书,只会教他们吹啦弹唱,怕的就是伺候贵人们时瞧见什么不该瞧见的信息。
“过来,我教你认字。”裴行越的目光闪了闪,一脸纯善的对她道。
缇宁心里有股不妙的念头。
“妾身资质愚钝,怕是朽木不可雕,爷恐怕是浪费时间。”
他眸色沉沉,眼神缓缓沾过她身,缇宁瞬间绷紧了弓背,他却又轻笑了声:“学不学?”
像是在山林里慵懒休憩的猛兽,懒洋洋地动动唇,可只要他瞧中的猎物有一丁点不合心意的地方,便能挥动锐利的爪牙,让其头破血流。
缇宁挤出一个干巴巴的笑:“妾身学。”
裴行越这才满意地看她眼。
在裴行越的指使下,缇宁在车壁的竖柜里摸出笔墨纸砚,裴行越按了下长榻中央某个位置,然后缇宁便发现长榻中央升高了,凭空多出来了张书桌。
裴行越提笔蘸墨,看了缇宁片刻,手腕轻动,狼毫在雪白宣纸上游走,不过片刻,四个潇洒俊逸的字跃然纸上。
他把笔放下,问缇宁:“认识吗?”
缇宁是认识的,原主只认识几十个字,但是她有一个画国画的爷爷,她从小就学习古文,但是这个身体不认识,她只能茫然地摇了摇头。
裴行越往后靠了靠,眼尾轻轻一挑:“这是衣食住行。”
缇宁看着缇宁是猪那四个字,忍住了心里的腹诽。
裴行越将笔递给缇宁:“把这四个字给我抄写五十遍。”
缇宁偷偷磨了磨牙。
裴行越若有所感,似笑非笑地看向缇宁:“怎地,你不愿意?”
“妾身怎么可能不愿意,能得爷的指教,是妾身之福啊。”缇宁满脸真诚。
裴行越眼睛里的笑意多了点,但下一瞬,笑意变成略带危险的命令:“还不快写。”
人在屋檐下,我忍。
缇宁告诉自己。
她在裴行越对面坐下,接过纸笔,写了五十遍缇宁是猪。
要写字缇宁的大袖就有些不方便,她用束带将右手的袖子扎高,露出一截比凝脂都要白的玉臂。裴行越的目光扫到上面,皱了皱眉。
缇宁抄够五十遍缇宁是猪,就发现裴行越正蹙眉盯着她的手臂,那目光没有绮丽,倒像是,倒像是一条毒蛇盯着它的食物,缇宁把手往后面缩了缩。
刚动一下,手腕就被裴行越捉住了,他用了重力握住缇宁的手腕,一下子缇宁疼的眼泪都落出来了。
“你放手。”她声音在抖。
裴行越没理她,继续盯着她的手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