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思雨斜眼轻瞟,下句猛料:“那么黑,我怕,你陪我洗。”
这种虎狼之词是个男人都顶不住,更何况冷峻还是个二十七岁的老处男。
他脸泛潮红,眼神都僵了,动作机械:“乖,快去洗吧,我先走了。”
陈思雨声音低低的,突然问:“你就不想干点坏事?”
她今天穿的可真漂亮,虽然那还是那条裙子,但换了一件同色的白色的确良衬衣在上面,二十岁的姑娘,薄薄一层口红衬的唇愈发娇艳,两只大眼睛里泛着波,流转之间,冷峻已经晕在她眼睛里了。
他当然想过干坏事,来的时候就在想,想她的唇,想上次捏过的,她纤细又柔软的腰肢,但理智一直在告诫他,女朋友明天要登台跳舞,自己不可以打扰她,分散她的精力,所以他甚至想好,自己见她一面就走,去宿舍睡觉。
他真的不想的,但女朋友一把拉过他时冷峻就彻底不受控制了。
捧上女朋友的脸,压抑着心中的野兽,尽量温柔的,颤抖着吻上她的唇,他一脚踢合上了门。
……
三更半夜,月明星稀,陈思雨的男朋友从家里出来时已经是凌晨两点了,怀里抱着两本《法文大词典》。
他还不知道何新松所说的‘弄了还想弄的事’到底是怎么回事。
但他今天深深体会了什么叫‘上瘾’了。
明明他只想呆三分钟,却在床上跟女朋友足足躺了半个小时。
那时间是怎么过去的,他根本不知道。
一路走,他一路告诫自己:放纵,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
外交无小事,尤其是在目前的政治背景下,每一件事都要慎之又慎。
王司令也不敢马虎,当天晚上就跟大使馆联络,把王奇撤了下来,让大使馆的二秘孙仲负责联络事务,王奇则请了病假,躲回了家。
但树欲静而风不止,路易.奈非斯可没忘记王奇对自己的欺骗。
一整天都没见到王奇,遂在晚饭时找到梅霜,提了个要求,说晚上观剧时,自己希望能由王奇来为他全程讲解《梁祝》的故事背景,以及文化源渊。
为对方的导演讲解《梁祝》,梅霜本来是准备自己上,让安娜当翻译的。
但因为王司令一直以来的吹捧,她对王奇有误判,也以为王奇确实很优秀。
忙了好几天,她自己也累了,乐得能找个时间休息一下,就给王司令打了个电话,要王奇赶紧过去,陪路易.奈非斯一起观剧。
王司令接到电话,整个人都懵了。
对方只是提了个小要求,要再称病,就成重复撒谎了,到那时,路易.奈非斯要把之前的事情再说出来,要求外交部问责王奇,就成外交事故了。
但现在要去呢,路易.奈非斯摆明了就是要为难王奇呀。
“枉了当年老子费心费力替你争公费名额,我还大言不惭,在梅老司令面前夸你外交搞得好,跟冷峻在空军的成绩一样突出,可你看看你,不但自己没出息,还连我在首长,老领导面前的脸都丢尽了,今天的事情你要搞不好,明天就辞职,回国找个工厂上班去吧你,多重要的场合,你都能搞成这个样子。”王司令气的说。
王奇自己也很郁闷。
但他始终认为,在目前的国际形势下,自己能做到的已经是最好的了。
华国在国际上的社会地位如何,国内的人并不知道。
他们也不知道西方人于东方的歧视有多严重,想要得到他们的认可有多难。
更不知道他为了促成这场文艺交流,花费了多大的心血。
今天路易.奈非斯专门找他,就是为了找茬。
老爸不说帮他想想办法该怎么应对,还要责备他,同时还不忘捧冷峻,他不但生气,还恼羞成怒了,就干脆说:“当初我和冷峻都入选了,最后由我去了,冷峻没去,你就总希望我能干出一番惊天动地的事业来,可外交工作没那么容易开展,它极其复杂,也极为多变,我每天如履薄冰,小心翼翼,而您呢,只会拿我跟冷峻比,只会觉得他比我更优秀。但我实话跟您说吧,今天这事儿,就是换成冷峻,它也不灵。”
说完,他甩门离开。
王司令追在后面喊:“动脑子想办法,不要一味糊弄,和稀泥,外交就跟带兵一样,是要讲智慧的,懂吗?”
天还早,王奇先去食堂吃了个饭,这才一路溜达,走路去国家大剧院。
刚到大门口,正好看到冷峻夹着两本《法文大词典》从公交车上下来。
这场公演的门票都是一个萝卜一个坑。
冷峻是没票的,既他来了,那他拿的应该是梅老的票。
而梅老的座位,跟昨天一样,也是跟路易.奈非斯排在一起的。
这么说,今天晚上冷峻要跟他,路易.奈非斯一起看演出?
王奇倒没有拱火的意思,但是他突然想到,路易.奈非斯要在演出途中,在各国媒体的关注下公然为难他,那是会造成轰动的,也算外交危机。
而冷峻呢,一直在否定他的外交能力。
这不正好是个机会,万一路易.奈非斯为难他,他倒要看看,冷峻会如何化解。
再说了,冷峻和路易.奈非斯可算情敌了,试问,面对情敌,又是外宾,他冷峻有更好的交流方式吗,他会怎么跟路易.奈非斯交流?
这么一想,王奇慢冷峻一步,随后也进大剧院了。
……
路易.奈非斯确实因为昨天王奇的谎言还在生气。
而且他很自傲的,并不认为陈思雨能编导出多优秀的作品,所以今天从原则上来说,观看文艺演出是其次,想要为难王奇,才是他的目的。
但同时他是个非常专业且优秀的导演,他喜欢一切优秀的文艺作品。
而这版《梁祝》的服化道是陈思雨亲自设计的,随着剧情的变化,共分为四种色调,代表了故事的起承转合四个段落,服化道不再是单纯表达美的工具,而是,承载剧情推动,渲染背景的工具。
一开场的书院戏份,是以春绿为主题的。
布景为青山竹影,服饰是改良过,适合芭蕾风格的汉服,这种色彩是《茶花女》的艳丽奢靡,以及《娘子军》,《白毛女》的质朴完全不同。
演员服饰以深凫配青椒,带给观众的,也是一种扑面而来的春意。
这两种颜色搭配在一起,有一种极为谐调的雅致之感。
路易.奈非斯觉得莫名熟悉,但又想不起来自己曾在哪里见过。
而艺术之美在于,只要它是美的,就一定能让人欣赏,赞叹。
音乐才开始,极为悠雅舒缓的调子,演员才刚上台,路易.奈非斯还没看到舞蹈,但就舞台上的所呈现的色彩美学,就已经让他收回一开始时的高傲了。
而作为一个导演,他下意识的就会去想,这样的色彩美学要用什么风格的芭蕾来衬才会更好。
第一他就否定了《娘子军》一样的东方芭蕾。
因为它太过硬朗,跟这种服饰和其代表的色彩美学是融不到一起的。
法式芭蕾也不行,因为它太过妩媚,也配不上。
开场是一段双人舞,这一段是来表现祝英台书院求学,邂逅梁山伯,并与之相恋的。
当台上的舞者起跳时,路易.奈非斯顿时了然:丹麦芭蕾。
这是一段非常舒缓的音乐。
在外行看来,演员跳起来应该会很轻松,但其实并不是,当舞步足够快时,演员即使跳错了,也可以很快用下一个动作来掩饰,但当音乐柔和,舒和,当演员必须用肢体去表达感悟时,稳健的脚步,平衡力就显得犹为重要。
慢,则意味着每一个错误都会被无限放大,所以就越不能出错。
而与这部舞剧相配的舞蹈风格,只有丹麦芭蕾。
但它又不完全是丹麦风格,它被融合到了东方芭蕾中,形成了一种全新的风格,它既有丹麦芭蕾的稳健和张力,但又比丹麦芭蕾更加轻盈,灵动。
传统芭蕾,是要以快来展现灵动的,但这部芭蕾舞剧不是。
配合音乐,陈思雨的动作既曼妙又柔婉,慢到让人忍不住屏息去观赏,但在慢中,她又表现的无比轻盈,灵跃,尤其是足尖,那是一种丹麦芭蕾都没有的灵动感,它带给观者的体验感无比美妙。美妙到路易.奈非斯已经忘记自己来此的真正意图了。
如果要用什么形容台上的女舞者,路易.奈非斯脱口而出:“papillon。”
他突然想到了,就是papillon,蝴蝶。
此刻,舞台上的舞者,恰似一只翩翩起舞的蝴蝶。
对于这种全新风格的芭蕾的兴趣,在这一刻让路易.奈非斯忘了他和王奇之发生过的不愉快,他侧首问:“Monsieurl\'Abassadeur,这是一种什么风格?”
芭蕾《梁祝》,王奇自己也是第一次看。
他不懂芭蕾,但他也被舞台上的舞者给震撼到了。
或者说,但凡一个华国人,都能从整个舞美中感受到浓浓的东方韵味。
可要说它是种什么样的风格,王奇却不知道该怎么去形容,表达。
路易.奈非斯的语气非常温和,而且他在微笑,这意味着,此刻他的心情是愉悦的,那么,这就是一个能非常好的,缓和他们关系的机会。
但王奇接不上话,因为他完全不了解芭蕾,更无法去定义陈思雨现在跳的舞是一种什么风格。
而这时,坐在王奇另一侧的冷峻侧首,用他昨天晚上紧急恶补来的法语说:“Roantisnéocssiqueoriental。”
Roantisnéocssiqueoriental,东方式的,新古曲主义的浪漫主义。
路易.奈非斯重复:“Roantisnéocssiqueoriental。”他刻意伸长了脖子,问冷峻:“先生,能否告诉我,这是一个什么样的故事?”
冷峻跟路易.奈非斯之间隔着一个王奇呢,总伸长脖子窃窃私语,对台上的舞者可不礼貌。
所以他皱起了眉头,礼貌的示意对方看台上。
路易.奈非斯是个非常专业的导演,这场《梁祝》他只有一次观看的机会,它的开场就震撼到了他,这叫他想了解整个故事,和它的每一个细节,他希望自己能完全懂它。
所以本来被视为眼中钉的王奇,被他无视了。
示意王奇跟自己换个位置,他坐到了冷峻身边,再问:“先生,请问您能否为我讲解,这是个什么样的故事。”
此时才是《梁祝》的第一幕:共读。
这部陈思雨自称,可以比肩《茶花女》的作品才刚刚开幕。
冷峻原来也不了解《梁祝》,但他在陈思雨排练的那段时间,每天都在等她,所以专门了解过《梁祝》,也听也听她讲了很多很多。
虽然因为路易.奈非斯欺骗过陈思雨,冷峻对他观感并不佳,但他既然是个专业的导演,而且欣赏他女朋友的舞蹈,也不耻下问,冷峻也不是那么小气的人,怀里抱着一本《法文大词典》,就努力的翻译上了。
而被换坐,抛到一边的王奇则目瞪口呆。
因为路易.奈非斯在他面前高傲,傲慢,指气颐使。
但听冷峻讲话时,却极为谦和,欠着身子,侧着耳朵,眼睛看着台上,他听的非常入迷。
这真的是情敌会面的方式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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