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兵问儿子:“你说咱们的小闺女应该起个什么名字?”
冷峻自打五年前就在计划给双胞胎起名字了。
但在嘟嘟出生后,他就发现,那些双胞胎的名字,没有一个能配上他闺女的。
陈思雨也不知道该起啥名儿,因为她两辈子只会跳舞,文化方面一塌糊涂。
冷兵其实早有起好的名字,只是如果儿子另有心仪的,他就不提了。
“冷舒。”他顿了顿,说:“取舒心和煦之意吧,我这辈子没让你妈过上好日子,你姐也受了半辈子磨难,咱家小宝贝儿,不求别的,保求她今生过的舒心和煦。”
梅霜一直在琢磨给孙女起个啥名字好。
丈夫一句话说到了她心坎上,她当即笑了:“这个名字好。”
既然她笑了,冷兵觉得自己还可以再抱会儿小宝宝,但才伸手,梅霜已经起身进卧室了,冷兵也跟了进去,才到门口,梅霜说:“我们嘟嘟现在要睡觉啦,爷爷不准进来喔。”
犹还记得冷梅和冷兵小的时候,他明明不喜欢玩他们,但她总要想办法把孩子塞给他,让他逗他们玩儿。
可现在他是真喜欢小嘟嘟,就想抱抱那奶兮兮的小宝贝儿,妻子就不给了呢?
身而为人,做爹和做爷爷的感觉是不一样的。
就那么一个奶乎乎的小团子,她连话都不会说,甚至还不会笑,只会吐口水泡泡,但冷兵要不抱一下,一下午工作时连精气神儿都没有。
死皮赖脸,他终于还是缠着抱了会儿孩子才走了。
直到嘟嘟过满月时陈思雨才想起来,自己是否该给通知轩昂一声。
但想了想,她又觉得算了,没必要。
从轩昂出国读书到现在,已经过去整整两年半了。
因为在外交部挂职,她随时可以拔打国际长途,收发传真。
但外交部的审核也特别复杂,一个电话,传真,都得要层层审核,签字报批,她又是整个外交部最年青的随员,盯的人本就多,万一给谁盯上挑刺儿,没得麻烦。
再说了,轩昂出国以后,按惯例得先读一年预科,正儿八经的大学生是从去年才开始的,他还要兼职刷盘子,很忙,陈思雨就不打扰他了。
自打生了嘟嘟,陈思雨愈发能体会一句话,计划不如变化。
她原本计划的是等孩子满月了就把母乳换成奶粉,让张寡妇在家带着孩子,她好回单位上班,正好也给嘟嘟把奶断了,好赶紧锻炼身体,重登舞台。
但当梅霜带上孩子,这个办法就行不通了。
她倒也没有刻意念叨过,而是早就买好了吸奶器,一天三趟,跑到总芭来催着陈思雨吸奶,等儿媳妇吸好了,再带回去给嘟嘟吃。
如今的吸奶器还不像将来那么先进,是最简单的那种,一个橡皮球搋子,捏扁了吸在胸上,吸奶过程长不说,吸点儿奶可费劲了,而且大热天的,怕奶变馊,路上得用冰棍儿把它捂起来降温,回去以后再隔水热给孩子吃。
要说梅霜在原来有多么的不接地气,现在的她就能有多么的让全空院的婆婆们都自惭形秽,也让儿媳妇们徒生羡慕:瞧瞧人陈思雨的婆婆,再看看咱们的。
苏爱党的身材是彻底回不去了,而且在月子里跟婆婆累积了很多矛盾,听说陈思雨跟婆婆处得很好,专门慕名来看,正好碰上梅霜用自制的,隔着冰棍儿降温的书包在背奶,而陈思雨,同样是生了孩子的,她才出月子四十多天,除了肚子还是鼓的之外,身材已经差不多恢复到产前了。
苏爱党很吃惊,问陈思雨:“思雨,就你这小身板儿,有奶妈,梅老师没给你恶补鲫鱼汤,猪蹄汤啥的帮你下奶?”
“不需要呀,我家嘟嘟胃口小,我平常挤的奶就够她吃了。”陈思雨说。
苏爱党又问:“你家孩子一天吃几顿,吃多少奶?”
陈思雨说:“这个你得问我婆婆,我没给她喂过奶。”
嘟嘟是个小女孩儿,生下来才五斤多,胃口自然也小,就算陈思雨平常饮食,一天挤的奶她都吃不完,根本没必要为了催奶而故意把自己搞胖。至于孩子一天吃多少量,因为抢着喂奶的人太多,陈思雨没喂过,所以她真不知道。
“梅老师没收入了,是不是也变着法子问你要钱,要生活费?”苏爱党又问。
梅霜有词曲家的资源,她既能调整学生们的发声,也能帮学生们挑好歌,所以她带徒弟一个月就有很大一笔收入,冷兵工资也不低,虽然梅霜不要,但冷兵月月都会把钱交给她,婆婆即不差钱,又怎么会要陈思雨的钱?
而听陈思雨这样说,苏爱党愈发委屈了:“我公公还是首军的参谋长呢,一月工资全在我婆婆手里,但我婆婆贪心不足,大光那边要一半,我的还要要走一半,隔三岔五不是要鞋就是要衣服,贪的什么似的。”
“你原来不总吵吵着要离婚,干嘛不离,还要生孩子呢。”陈思雨反问。
苏爱党叹气:“没你好命,一谈就谈了个好的,我命不好,摊上一家子极品!”
其实书里的原身,因为家庭条件太差,又因为流产过而无法怀孕的原因,在高家过的,比苏爱党悲惨了不知道多少倍。
女性嫁人,嫁的不仅仅是丈夫,更是公婆。
可在年轻的时候,谈恋爱的时候,女孩子哪能想到那么远呢。
当然,陈思雨能如此轻松,确实有运气的成份。
如果不是梅霜年青的时候太过恋爱脑,以致于对孩子们诸多愧疚的话,一个婆婆而已,做不到像她那样,一心扑在孩子身上的。
虽然冷兵是公公,陈思雨不应该骂,但她忍不住得说一句,男人就是欠!
他还没退休,工作忙,原来陈思雨去家里吃饭,十回都碰不到他一回,几乎很少回家吃饭,都是梅霜在等他,但现在梅霜搬到四合院来住了,但凡到了晚饭时间,他总要派勤务员来打个招呼,要添一双筷子。
梅霜本就爱女孩儿,又是高龄有了孙子,疼的什么似的,就不喜欢冷兵总打扰她逗孩子,但她越烦他,想赶他走吧,冷兵就越喜欢缠凑在她身边。
陈思雨虽然生了她,但压根儿抢不到抱。
梅霜的护犊子有时候都让她怀疑孩子不是她生的,而是梅霜自己的。
还有个冷梅呢,因为自己没孩子,每天一下班,准点过来抱孩子。
更让陈思雨觉得不可思议的是,吴勇那个老烟枪因为怕熏着孩子,居然把烟给戒掉了,他不爱往孩子身边凑,总是坐的远远儿的,但冷梅抱着孩子时想要手绢,或者要个拔郎鼓啥的,他立刻就会递过来。
陈思雨倒还好,要上班,而且被自己鼓起的肚皮困拢,并不怎么关注孩子。
她于嘟嘟的爱在于,平常准点给她挤奶,下班了逗一逗就好,但冷峻就很生气,不止一回抱怨,除了晚上睡觉那会儿,平常他都抢不到女儿抱。
就连嘟嘟过满月那天,本该是冷峻抱着女儿,给战友们好好显摆一下的机会。
可大家抢来抢去,等冷峻抱到战友们面前时,嘟嘟已经睡着了。
他女儿不但有雪白的皮肤,还有一双大眼睛,还是邓振国家闺女所没有的双眼皮,还会吐泡泡,可冷峻除了皮肤,别的一样都没给战友们炫到。
从宋小玉和肖雪复杂的眼神中就可以看出来,陈思雨形体恢复的很不错。
这场答谢宴,要足足十四个国家的大使和国际友人要参加,据说届时上面还会有大首长亲自出席,当然谁都想上。
但没办法,陈思雨是老师,人家还比她们更努力。
不出意外的话,这场答谢宴就是陈思雨亲自上了,俩徒弟长吁短叹。
但其实陈思雨内心也很慌,因为形体的恢复可以通过高强度的训练来达成,但生孩子伤的是元气,她的体能跟产前比,差了一大截儿。
而在答谢宴前夕,陈思雨听说了一件很叫她无语的事。
其实事发已经很久了,是直到苗清来找她,陈思雨才知道的。
这天晚上排练到十一点多,陈思雨刚下班,在等从训练场回来的冷峻接自己回家,一个女人突然从黑暗中冲了出来:“思雨,你得救救你高叔。”
陈思雨一看:“苗嫂子,你有事?”
她说:“你跟冷峻说说,网开一面吧,你高叔已经知道错了。”
她这话说的没头没脑的,搞的陈思雨一头雾水。
而事情的原委是这样的。
一年前,墨水厂的锅炉房要改建,于是高书记就把张寡妇给辞掉了。
而墨水厂那锅炉房,在解放前,是属于胡家夫人的佛堂,就在他们开挖,改建时,工人从佛堂
高书记给了工人们一些好处后,就悄悄把东西私留下了。
但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正好自从轩昂走了之后,房租一直是冷峻在收,而郭主任呢,正好听到了风声,又看不惯高厂长的做法,就把事情反映给了冷峻。
因为当时陈思雨正临产,冷峻也没跟陈思雨提这事,只是找到高书记,要求他把东西交出来就行了。
高书记当即照办,交了几样东西给冷峻。
冷峻在接到东西后倒也没说什么,只是收下就完了。
高书记以为这事儿就算完了,还准备着要去申城出手余下的东西。
结果转眼公安却上门来了。
却原来,冷峻以高书记私自盗窃他人文玩为由,把高书记报公安局了。
公安上门一搜,正好又搜到了几样余下的古玩,就把高书记给逮了。
而现在,如果冷峻不选择私了,高书记就要被拘留,记案底了。
“思雨,你高叔只是一时糊涂才犯了点错,东西公安已经搜走了,你跟冷峻说说,这事儿咱就算了,私了了吧。”苗清再说。
陈思雨可不觉得高书记是一时糊涂。
胡家那么大的地皮,好东西估计不止一件,当初建厂的时候说不定高厂长就悄悄坑了许多,这回是给冷峻逮到了,要逮不到,那东西他就昧掉了。
只能说常在河边走,难免要湿鞋。
高书记也是活该栽跟斗。
陈思雨练了一天的功累得慌,不想管这些糊涂事,正在想冷峻怎么还不来,抬头一看,唤了声:“峻哥。”
苗清回头一看,一袭军绿色的皮夹克,身材高挑,黑暗中一头板寸,目光锐利,正是那个莫名其妙的,就把她丈夫整进公安局的飞行员,冷峻。
他有辆摩托车,但因为噪音大,为防吵到人,只在大路上骑,进了军院都是骑噪音小的自行车,这会儿他骑的就是自行车。
苗清自忖跟思雨关系不错,正好冷峻也来了,她就说:“冷队长,我跟思雨关系不错的,那事儿真是你高叔一时糊涂,案子你就给个面子,撤了吧。”
冷峻是个性格特别温和,很少会跟人发脾气的人。
苗清又跟陈思雨关系错,还是笑脸相迎,按理他不给这个面子。
但冷峻非但没给苗清面子,反而问:“这位苗大姐,你丈夫跟毛母,冯慧和冯竹之流有什么区别吗,你觉得他的行为是面子就可以解决的?”
苗清说:“冷峻同志,你高叔可是个厚道人,要当初轩昂是落别人手里,就墨水厂那地皮我们都能弄走,可我们没有,还月月给轩昂房租,你可以打听打听别的地方,想当年虽说四马分肥,公私合营,但当被定义为黑五类,那些人的财产可就全被上缴了,轩昂家只是出租,他是工商户,还是黑五类,如果我们也想立功,早就押着他上缴地皮了,如今他的地皮还在,那就是我家老高的厚道。”
“既这样,你等公安判决吧。”冷峻跨上自行车,示意陈思雨上车:“咱们走。”
“冷峻同志,别呀,咱再商量一下,你是想要钱还是要别的……”苗清在喊,但冷峻骑着自行车,已经隐入深深的夜色中了。
陈思雨挺纳闷的:“峻哥,高厂长拿的到底是啥东西呀,你咋知道他没把东西交全的?”
旧社会的人喜欢搜集一些宝贝文玩之类的东西,但冷峻既没见过,又怎么知道那都是些什么东西,高书记没给他交全的。
她这老公,原来陈思雨没觉得他有多厉害,但他似乎总在进化。
做起事情来既有城府,还干净利落。
冷峻下意识摸兜找小笔记本,骑着自行车又不好摸,遂按回忆说:“佛家要造寺建佛堂,得埋七样东西在地下,俗称七宝,有天珠,天铁,琥珀,蜜蜡,还有绿松石,九宫八卦牌,还有什么的我忘了,总之,要造佛堂,就得先埋七宝,所以高厂长从地下挖出来的应该是七样东西,但当时他只给了我四样,把其余的三样昧掉了,于是我就报案了。”
陈思雨说:“你这样跟公安说,公安信你了?”
“当然,我从博物馆翻了资料出来给他们看过的。”冷峻说。
陈思雨心里不由的暗暗佩服,她老公还真在她看不见的地方,悄悄进化了。
这人看着不闷不哼,但贼着呢,一般人可甭想糊弄他。
话说,冷峻既要日常训练,现在每天晚上下班,不论多晚都要赶回来接送她,很忙的,那佛家七宝是轩昂的,又不是冷峻自己的,他干嘛费那么大劲儿啊。
陈思雨自我感觉良好,以为丈夫是为了自己才刻意查的这事儿,手环上他的腰,正准备谢他,就听冷峻说:“这两年国家派出去留学的人没有一个回来的,而且你不知道他们在媒体上是怎么骂咱们国内的。”
陈思雨是从未来来的,看如今,是在看历史,她早知道那些出国的人会放弃国内父母,兄弟姐妹们的前途,只为留在国外,所以并不觉得什么。
但像冷峻这种生在硝烟战火中,从小跟革命烈士一起成长起来的人,他有一种家国命运感,当公派出国的高材生们不但留在外面的不回来,还在外面用写文章,写书的方式控诉国家,控诉政府,他自然会有一种被欺骗的感觉。
但他倒也不糊涂,默了会儿,又说:“那些被派出去的人都是非常优秀的人材,而他们之所以选择不回来,跟毛姆,冯慧冯竹,高厂长这类人脱不了干系的,高厂长自以为做的只是一件小事,贪的也是点小钱,但一只老鼠坏一锅粥,轩昂要知道了这件事,他厌烦的不是高厂长个人,而将是我们整个国家,所有的华国人,我怎么可能轻饶了他!”
是啊,就算轩昂为了姐姐的前途而选择了回来发展。
但为了建设国家而选择留下来,却被贪婪的冯慧姐妹,毛姆,王大炮等,一人一把推入绝境,最后自杀的胡茵,是轩昂心里过不去的坎儿。
而这时,要他知道高厂长为了贪点小财,就悄悄把他家地里挖出来的东西据为已有,他的心里焉能好受?
其实还有很多很多像轩昂一样的黑五.类们,在前些年被思想部胁迫着,把家产以四马分肥,公私合营的方式把资产上缴国家了。
国家意识到了这个问题,已经下了政策,在对那些被强迫上缴的资产进行清算,返还了,其目的就是想改变政策中的过错,留下人材,共同建设国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