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咸王未免去得太早了些。
鲜钰暗忖,忽然生起了忧虑,新帝想要拉拢停火宫,凤咸王早有了异心,也想要停火宫。
前世凤咸王去停火宫时,她早就坐上了宫主之位,还和长公主纠缠不清。
凤咸王深知新帝忌惮他,偏挑了世人对她和厉青凝最多蜚语的时候到访停火宫。这也就罢了,偏偏她那时没心没肺,一时大意就接待了这凤咸王。
这么一来,新帝更是觉得厉青凝与凤咸王同心,凤咸王不但逼得厉青凝出手,还将祸水东引了大半。
如今凤咸王去得着实太早了,尤其厉青凝后脚才刚离了停火宫,这不是上赶着让凤咸王摆一道么。
鲜钰想了又想,厉青凝现下应当是没有开灵海的,没开灵海就意味着手无缚鸡之力,既然都手无缚鸡之力了,又怎么斗得过人高马大的凤咸王。
她忽然后悔起来渡口参选了,若是留在停火宫里,说不定还能看看那凤咸王究竟打的什么鬼主意。
鲜钰细瘦的五指一拢,在灯盏里摊开的薄纸又被揉成了一团,只响起窸窸窣窣的声音,未将厉青凝吵醒。
将灯盏里的薄纸还原后,她缓缓呼了一口气,双手在座下的软垫上一撑,慢悠悠的朝厉青凝那儿挪了挪。
这轿子还是太大了些,若是再窄小一点,她连挪也不必挪,就能和厉青凝挨在一块儿了。
船只掀浪前行,撞入沉沉雾霭之中,激起浪花无数。
轿子停在船上,也随着船只晃荡不停,似水上浮萍,漂泊无依。
船到慰风岛时已是半夜,月明星稀,岛上灯火通明,似是坠了遍山的繁星。
醒来。厉青凝轻声说道。
鲜钰并未睡着,却阖着眼装作是熟睡的样子,听见厉青凝的声音后才缓缓睁开眼,还抬手揉了揉眼眶,睡眼惺忪地道:到慰风岛了?
厉青凝掀开垂帘,提着与夜色近乎一样的裙边下了轿。
鲜钰探出头望了一眼,连蹦带跳地出了轿子,朝岛上好奇地张望着,她回过头,又朝厉青凝周遭看了一眼,芳心怎没跟在殿下身边。
又叫错了。厉青凝垂眸看她,话音一顿,缓缓道:她有要事在身,并未登岛。
喔。鲜钰应了一声,揣测芳心应当是追凤咸王去了。她看厉青凝目光沉沉,明明无甚表情,可是却似是极其不悦的样子,愣了一瞬连忙甜声道:师姐。
厉青凝这才满意地收回了目光。
鲜钰不禁咬牙切齿,她何时这么嫉妒过一个人,心里满是酸意,像是一口饮尽了十两陈醋一般。
惨是真的惨,她酸她自己,前世她何曾被厉青凝这么细心的爱护过。
还一个劲让喊师姐,噫。
岛上蚊虫甚多,下了船尤为明显。修士自然不怕虫蚁,他们周身环绕的灵气就是最好的驱虫散,可许多灵海还不甚充盈的孩童却仍是会招惹蚊虫。
鲜钰环顾四周,看一群大大小小的孩童抓腮挠背,她不想太与众不同,只好跟着挠了挠。
这一挠就不免要提提袖口,又扯扯襟口,细白的脖颈和单薄的背露了小半,看着滑腻白皙,像上好的脂玉。
厉青凝自小便身居高位,一言一行皆如标尺,不得有半点差池。她看鲜钰这么使劲抓挠,把自己折腾成一幅衣衫不整的样子,不免有点看不下去眼,想着去将她的襟口给扯好了。
还未伸手,她便看见鲜钰肩上露出的一道疤,那疤不甚宽,细细一道,却狰狞如百足虫一般,沿着肩胛骨直直而下,再往下便被衣裳遮住了。
这么小一孩童,怎么会有这样一道疤。
她在停火宫时便看出鲜钰在宫中并不受待见,原先以为大抵是不受宠,连带着婢女们也对她刻薄鄙夷,如今看来,似乎不只是不受待见那么简单。
隐隐约约,厉青凝觉得她似乎在哪里见过这道疤,只一个影子在脑中浮现,恍恍惚惚的,灯影幢幢,似在梦中。
梦?怎又是梦。
自数月前起,她频频梦见一些未曾见过的人与事,尤其一位素未谋面的红衣女子,屡次在她梦里出现,每每出现,梦都扑朔迷离。
红衣女子肩上有疤,这停火宫的六姑娘肩上也有疤
厉青凝哽了一瞬,及时止住了思绪,她神情复杂的朝鲜钰望了一眼,垂眸时身前的女童也在仰头看她。
小姑娘一双眼澄澈明亮,模样乖巧可爱,怎么也不像梦里那那浪荡无礼的美人,再说,她万万不可对一小姑娘生出什么非分之想来。
鲜钰又假惺惺地抓了一把肩颈,还斜着眼悄悄看旁人在做什么。
你这疤是何时落下的。厉青凝蹙眉问。
鲜钰仰头道:应当是年前。
因何落下。厉青凝刨根问底。
鲜钰眼眸一转,实话实说:大姐让钰儿帮摘蝴蝶花,钰儿不甚落入荆棘丛里,被利刺刮出了好长一道疤。
停火宫里确实有一处蝴蝶花丛,那蝴蝶花美虽美,可底下的荆干却带着剧毒,若是不慎被刺伤,不但留下的疤不可祛除,还会身中剧毒。
她本就体虚,那一回坠入花丛,险些要了她的命。
檀夫人让风愿眠假心假意给她道歉,炖了只鸡送上了门,除此之外,连伤药也不给。
厉青凝听后,愈发觉得这小孩儿可怜,嘴唇一动,说道:莫怕,日后不会再有人这么待你。
鲜钰微微愣神,搭在肩上的手往下一垂,连歪斜的领口也给扯齐整了。
她一时没有答话,只是忽然觉得,长公主未必是真的无情,或许只是前世未曾把那一份情给她。
可不给又如何,她亲自回来讨要了,凉薄如厉青凝,还不是软着脾性哄她喊师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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