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青凝这才接过了账簿,坐在案边细细翻看着。
她眉头紧锁,涂了蔻丹的指甲缓缓从纸页上划过,将一个一个字仔细看着。
在看了前一年的账簿,她才翻看了今年的那一本。
寺卿在边上默不作声,恭敬地微微弯腰。
萧府可换过做账的先生?厉青凝淡淡道。
寺卿答:回殿下,据萧府上下的口供可知,未曾换过做账先生。
厉青凝细指往账簿上轻轻一点,本宫有些不解,还望寺卿大人能解惑,前一年的账簿,那做账先生似是有在每一段字后点一个小墨点的习惯,可后来的一本却未见有此习惯了。
寺卿脸上微微一变,抬眼便朝她手里的账簿看去,这
厉青凝道:先前的一本,字迹常有连笔,且这先生似乎会在写完最后一笔时往回一勾,故而最后一笔的墨迹总是更深一些。
再者,观去年的账簿,做账先生似乎喜欢将毫锋的墨几近用尽才蘸墨,故而字迹颜色由深渐渐到浅,又由浅忽然转深,十分分明。她又道。
乍一眼看过去字迹是一模一样的,可细细查看之下,笔画的走向似也有不同。厉青凝继而又说。
闻言,厉载誉眉头也微微皱起,脸色大变。
寺卿倒吸了一口气,在凑近看了许久后才道:果真如此。
呈上来!厉载誉沉声道。
厉青凝朝寺卿微微颔首,寺卿这才叠好了账簿,将其呈给了皇帝。
厉载誉越看脸色越黑,若不是皇妹提醒,朕还真看不出这两本账簿的字迹有何差。
臣妹只是多看了一眼。厉青凝道。
厉载誉沉默了半晌,侧头对身后的修士道:去将三皇子请来。
厉青凝淡淡道:三皇子向来胆怯,臣妹倒是听闻,千秋节前后,三皇侄与凤咸王叔走得过于近了,近日三皇侄在妥那国使臣面前大肆表现,似乎也有些不合常理。
她话音刚落,厉载誉脸色又黑了大半。
于是,宫门大开,快马直朝城门奔去。
一行人未来得及出城门便折返了,这一次,去的却是刑部。
下了马,鲜钰双眼虽被蒙着,可路却走得还算稳。
耳边起先还有婢女们的抽泣声,而后便静悄悄一片,好几人显然被分开带去审问了。
跟在她左右的禁卫只开口指路,却并未抬手推她,也未曾催促,似是就算她走岔了也不会指责一般。
这就太奇怪了些。
踏过了门槛,鲜钰摸索着坐到了木椅上。
眼前漆黑一片,又静悄悄的,不免会有些不安。
她微微蹙眉,只听见咔哒一声想,似是什么落在了地上,随后响起了一阵拖拉声,是锁链在地上被拽动。
她默不作声,只感觉脚踝上忽然一凉,似乎是地上的铁链缠上了她右足的踝骨。
又凉又硌,动时还玎珰作响,确实是根链条。
一侧的禁卫随即道:为避免嫌犯逃跑或对大人不利,这才用上了锁链。
鲜钰却分明察觉到两人进门后便在她身后动也未动,那扯来锁链拴着她的人是谁?
话音落下后,两人便退了出去,屋里再无旁人的气息。
遮面的珠帘纱被摘了下来,那冰冷却柔软的指腹触在了她的下颌上。
不甚用力,只稍稍在她的下颚上捏了一下。
落手时又轻又缓,收手时也似在流连一般,分外旖/旎。
眼前覆着的黑布也被扯得动了动,被压着的发丝也被牵扯着,发根止不住酥/麻。
厉青凝。过了一会,鲜钰扬起了唇角,哂笑道。
果不其然,黑布被取下后,她看见了面前站着的玄衣美人。
厉青凝这才不再藏匿气息,却伸手便握上了火盆里的铁板柄。
那铁板是对不愿认罪的犯人用的,这一铁板下去,皮肉都会被烫熟。
殿下莫不是想公报私仇。鲜钰意味深长道。
厉青凝未答,她眼眸低垂着,心里后悔得很,悔的却不是将人劫来,而是后悔先前同鲜钰说待在凤咸王身侧比在她身侧更安全一些。
在宫里看见这朱红的人影乘着马车离远时,她心似空了一块,依稀能体会到前世她令鲜钰走时,鲜钰该多么伤心欲绝,而如今,她的不舍当不及鲜钰那时的万分之一。
不应该,她就不该将人推远。
本座不过是不告而别,殿下就气成这样了?鲜钰揶揄道。
有何好气的。厉青凝淡淡开口。
那殿下不气为何要锁着本座。鲜钰动了一下细瘦的脚踝,锁链哗啦作响,又道:还拿了这铁板,莫不是想给本座烙个什么印记。
那被烧红的铁板随即咚一声落在了盆里。
厉青凝半张脸映着火盆里的红光,原本暗沉沉的眸子被光照得通红一片。
她缓缓道:本宫怎么会真罚你,本宫想了许多,凤咸王身侧也不甚太平,你无须以身试险,与其在他身侧,还不如到本宫这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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