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连忙走上前去,泫然若泣地道:殿下,姑娘这是怎么了?
厉青凝脸色黑沉沉的,抿着唇不发一言。
芳心浑身一颤,双眼登时湿润,姑娘莫不是
厉青凝没答,浑身像是长满了冰碴子一般,又冷又骇人,让人不敢近身。
芳心小心翼翼地打量起厉青凝的神色,更加觉得自己并未想错。
她又低下眼,只见鲜钰垂下的那只手软绵绵的,明摆着半点气力也没有了。
可厉青凝仍将人抱着,那黑沉沉的面色颇像是要将人从牛头马面手里抢回来一般。
芳心怎么也想不到,将这两人送离的时候,一切还是好好的,怎一回来,就成了这般。
虽不知那孩童模样的六姑娘是如何长成这副模样的,但好歹相处过好一阵,她越想越觉得难过,越发觉得六姑娘着实太惨了。
她小声地抽泣起来,一张脸全被泪沾湿了,压低了声音道:殿下,还是让姑娘入土为安为好
厉青凝却不应声,快步便将人往屋里抱。
门嘭一声合上了,芳心更是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连忙跑了过去,想劝劝自家殿下将人放下。
可她刚走到门外,还未来得及叩门,便听见屋里传出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鲜钰在屋里道:芳心都说了要入土为安了,你将我扔在床上做什么。
门外,芳心听得一清二楚,她的眼泪还在眼眶里打着圈,可怎么也哭不出来了。
她倒吸了一口气,没想到一段时日不见,这两人竟、竟玩出了这等花样?
越想越是惊愕,她抬手抹了一把眼泪,难以置信地跑远了。
屋里,鲜钰冷不防被扔在了床榻上,幸而身下铺着的被褥足够厚实,否则她定要喊疼不可。
厉青凝垂下眼,冷声道:在你身子骨未好起来前,莫要撩拨我。
鲜钰也无甚力气,细细地抽着气才坐起了身,两眼往别处一斜,说道:我如何撩拨你了,我不过是多说了两句。
那你也该清楚,你多说了两句什么。厉青凝道。
鲜钰轻着声道:我说的有何不对么,我都无甚力气了,回来怕是连墨也不能为殿下研了,只得殿下亲自来。
厉青凝阖起眼,不想去看,也不想去听。
如今回了宫,能抄的书倒是有了,可抄书已无济于事,心若是烧起来,也不知该如何去灭了。
鲜钰低笑了一声,她每回看见厉青凝闭眼,便会耐不住性子,总想寻些法子逗得厉青凝不得不睁眼看她。
那样冷冷清清一个人,在她面前却全无锋芒,至多刻意冷着声说几句话,可心却是软的。
软得像水一般,水中盛了明月。
明明所欲所求都刻满心头了,却硬是要隐忍着,为的却不是那三两分的矜重自持,而是怕将她伤着。
她好像成了厉青凝的一根软肋,可她又不想成那一根软肋。
既然厉青凝要在那位置上稳坐,怎能让人知晓其软肋在何。
鲜钰静静看了一会,忽然道:此番回宫,殿下应当要继位了。
厉青凝这才睁开眼,不错,是要继位了。
她说得极其平淡,似是继位一事无甚重要般。
可怎会不重要,若是不重要,那她也不会去争了。
鲜钰坐直了身,伸手去捧厉青凝那素净的脸。
她的手凉得很,大抵是因为身子还虚着,骨子里似是还透着寒气。
回来得急,厉青凝面上未施浓妆,唇上倒是沾了些胭脂,依旧风姿绰约,却无半分娇艳。
确实皎如明月,可这月却让她捞起来了。
鲜钰又道:大典定在何时?
厉青凝抬手握住了鲜钰覆在她脸上的手,隔日吉时,一切从简。
鲜钰叹了一声,可惜我不能看着殿下受百官拜贺了。
为何不能。厉青凝细眉一抬。
鲜钰哂笑了一声,意味深长道:难不成殿下要封我个什么。
厉青凝还真垂下眼认真地想了一会,前世时我未能如你所愿,此世定
可她话还未说尽,便被鲜钰打断了。
鲜钰自然明了自己前世所愿的究竟是什么,她前世求着逼着厉青凝,厉青凝不依她。
如今厉青凝要给她,她却不屑一顾了。
她眉一扬,此世我不想。
厉青凝一时不明白她是不是在说反话。
鲜钰唇角一翘,确实不想要了,你也莫要硬塞给我。
那你想要什么。厉青凝蹙眉问道。
鲜钰缓缓道出了两个字。
厉青凝愣了一瞬,却见鲜钰一双眼亮如星辰,不似在开玩笑。
过了许久,她才微微颔首。
她要什么,便给她什么,此话怎能作假。
鲜钰见厉青凝点了头,抬起脖颈便将唇送了过去,可没想到却被厉青凝捂了个严实。
她唔唔叫了两声,可厉青凝就是未将手放下。
鲜钰微眯起眼,退后了些许避开了厉青凝的手,意味深长道:你还未让我叫不得轻,嫌不得重呢。
厉青凝不想理会她,转身欲走,可没想到袖口却被拉住了。
一回头,便看见红衣人一双眼湿漉漉的,唇也微微抿着,将那一身棱角都磨尽了,整个人软得似是成了一瓣一捏即碎的花。
鲜钰眼眸微微弯着,似是成了个钩子,以身做饵,恍如山精妖魅。
厉青凝想去拨开她的手,可没想到那人说是无甚力气,可却将手里那角布料攥得十分紧。
莫要惹我。厉青凝淡声道。
鲜钰却仍是不放手,还将身子往她的手臂上蹭,像是成了一株藤蔓,非得攀着人才能生长了。
厉青凝阖起眼,眼前登时漆黑一片,也看不见那人勾她的模样了。
可没想到那人却将下颌搭在了她肩上,在她耳边道:怎么又不看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