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平椿往下扫了一眼,见旁边人手里拿着手机,而且庄深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就觉得他肯定都没有读题。
这么长的文章他居然几秒钟就做出来了?
肯定是作弊了。
马平椿脸上满是讥诮,她冷声道:为什么是B?
庄深胃里开始有些难受,以为马平椿能让他坐下,听到问话只能答:因为其他三个选项都不对。
这篇文他以前做过,基本上做过一遍的题他都会有印象,只看了眼开头,那篇文的译文就浮上心头,所以只要扫一眼选项就知道答案。
这个听起来就很敷衍的回答让马平椿恼羞成怒,她讽刺道:不会就不会,你这么应付老师有用吗?!学习是自己的事情,你看答案就算了,还这么敷衍我,你什么意思庄深!
底下的讲话时越来越大声,都皱着眉看向马平椿。
庄深撑着桌子站稳,眼瞳颜色极淡,看着讲台上那人的眼神带着凌厉:我没有看答案,也没有敷衍你。
他还真不太清楚,马平椿是觉得这么当众嘲讽他能获得敬仰和崇拜吗?
他第一次遇到这样的老师。
马平椿什么时候被学生用这种冷厉又强硬的话回击过,脸上青了几分,她指着庄深尖声道:你还敢顶撞老师?!你也不用上我的课了,现在就给我站出去!
庄深淡淡地看了她一眼,脸色苍白,拉开桌子就想离开。
后门猛地被推开,哐当一声,砸到墙壁上被反弹开来。
议论纷纷的教室猛地安静下来,都往后看去。
庄深也停下动作。
大敞的门后,两个男生走了进来。
看到为首的男生,马平椿原本怨毒的面容瞬间收敛,甚至有几分不可多见的忌惮:沈闻?
她马上又皱起眉,一副上位者的姿态说:迟到了?快点坐回座位。
然而沈闻不为所动,高挑的男生站在后排,慢悠悠地打量着讲台上的老师,仿佛是什么领导人出游。
马平椿被他打量得心里发麻,动了动嘴却不敢像之前对待庄深那样说话,只能勉强维持老师的威信:站着做什么?坐回去听课吧。
沈闻似笑非笑地勾起嘴角,他平时总是习惯性裹着懒散,看起来还挺好说话,可是现在这样却令人觉得格外冷漠。
马老师,我觉得作为老师,应该要有正确的是非观,对吧。这话虽然是商量式的问句,却被他说出了不羁与不容反驳。
马平椿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站在讲台上没说话。
教室里没人敢说小话,只有沈闻清晰又冷冽的声音。
你刚才也说了,庄深答题正确就让他坐下,他答对了题,你还让他出去罚站,这就是你的不对了。沈闻隔着一个教室瞥了马平椿一眼,神情冷漠:你说是不是?
马平椿听到他说庄深的事,又来了气,但音量小了许多:他看答案,叫什么答对题?
沈闻似乎不太耐烦,眉眼笼着躁意:这件事,你和陈校长好好谈谈。
陈、陈校长马平椿这下猛地怔住,又怀疑道:不,他哪有时间自己过来?
虽然她知道沈闻家世显赫,在学校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但是副校长也不是那么好请的。
他要是能请得动副校长,那沈闻的权势该有多大?
马平椿话音刚落,门外就走来一个穿着藏青格子衬衫、略为发福的中年男人。
怎么了?什么事急急忙忙把我叫过来?陈校长从后门走进来,眼里只看着沈闻,仔细看还能看到有几分敬重。
庄深靠着桌子站了半天,胃里一阵阵抽搐,眯了眯眼,大脑混沌,有些走神。
马平椿这下什么也不管了,马上从讲台上下来,先声制人:陈校长,是这样,庄深一来我课上就想睡觉,我让他答题,他还看答案敷衍我、不认错、顶撞我,我就想让他到外面站着清醒一下。
底下终于有人受不了她这虚伪的嘴脸抗议:我就坐他旁边,他一直看着黑板,也没人给他递答案,他哪里看了答案!
就是!你自己乱下定论,还不准人为自己说话了!
庄深那语气根本没有顶撞你。
众人拾柴火焰高,大家积怨已久,你一句我一句,吵得马平椿都开不了口说话。
陈校长没想到这个班的学生居然对马平椿这么大意见,皱着眉沉声道:马老师,你今天这个行为就太过分了,怎么能凭主观臆断体罚学生?
马平椿享受惯了三班学生爱戴尊敬的目光,被十班人这么抗议,颤声道:总之总之他成绩那么差,在课堂上还想睡觉、不学习,就是不对!
众人又开始议论纷纷:一来就是让我们读课文,不催眠才怪。
成绩差就能随便被你骂啊。
睡觉怎么了,反正你的课上了和没上一样。
马平椿脸上跟刷了层油漆似的,一层层染上青色。
虽然被大家这么说,她依旧觉得自己没错。
这边,沈闻低沉的声音突然略过:他趴下休息,或许有身体原因,你有想过吗?
庄深靠着桌子,四周的声音纷杂而凌乱,落入耳里形成迷离的乱码。
眼前一阵阵发黑,胃里仿佛有一根根针在反反复复刺激着他,庄深想顺势坐下。
然而双腿却突然失去了力气,浑身一软,身体不受控制往一边倒去。
耳边传来细小的风声,混沌中他闭上了眼睛。
下一刻,他落入一个带着薄荷味的温暖怀抱。
作者有话要说:沈闻:深深对我投怀送抱了:D
第13章
清淡的薄荷味若有若无,犹如一道强力的镇痛剂,几乎让他忘却身体的疼痛,无比依赖抱住他的热源。
庄深陷入了混沌的黑暗之中。
他梦到了很小的时候。
那时候在孤儿院里,有一个年纪最大、形体壮实的小孩叫旸旸,他在院里很有号召力,不少小孩都听他的话,每次玩游戏也都愿意做他的小跟班。
庄深不怎么爱说话,也不爱讨好旸旸,总是一个人待在旁边看图画书。
一天,以旸旸为首来了一群小孩,找庄深一起去后院偏僻的小树林,爬上树去摘果子。
大家脸上都带着笑,小庄深分不清那些笑意后面的戏弄,高兴地放下书跟他们一起去。
大家架好了梯子,让小庄深先爬上去。
当他刚够上第一根大树枝双手抱好,以后后面还会上来人时,旸旸却招呼着小跟班们,把梯子给拿走了。
庄深永远也忘不了那天,他惊恐地抱着树枝,让底下的人把梯子放回来时,旸旸他们的不掩讽刺的笑声。
你们看他的样子,像不像折了翅膀的小鸟?
庄深真可怜!没有翅膀,只能呆在树枝上面!
上不去也下不来,以后只能在树枝上呆一辈子啰哈哈哈!
大家嘲笑够了,也不管庄深害不害怕,抬着梯子就离开了。
那时他才三岁多,树挺高,他看了一会儿再也不敢看,只能紧紧抱着树干,闭着眼睛埋着头。
泪水一滴滴砸进凹凸不平的树皮,僻静幽深的树林里,没有人听见他绝望的呜咽声。
后来下起了雨,老师们点人时发现庄深不见了,在逼问下才找到他,将变成小落汤鸡的庄深从树上抱下来。
抱着粗糙的树枝太久,他娇嫩的掌心和小臂都被磨破了皮,又淋了雨,当年晚上就发起了高烧。
昏昏沉沉地躺在床上,庄深想清楚了很多事情。
这个世界上,不会有人站出来保护他,所以他只能自己保护自己。
他要更加努力,努力变成人上人,让其他人再也不敢欺负他。
闻哥,照江楼订的餐送过来了。蒋淮提了两袋子食物,轻手轻脚走进校医院的病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