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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国南部,安州,青绥县。
窦伟贤站在残破不堪的城墙上,用力抹掉额头伤口流下的血,用只剩下三根指头的手掌拨开被血污粘住的眼皮,怒视着城下潮水般涌来的越族蛮兵。
大陆地图在楚国安州这里就到了尽头。再往南,就是属于越族蛮夷的势力范围。
这里气候炎热,物产丰足。只是山高林密,道路不畅,与楚国内地难以互通往来。早年间,楚国皇帝在这里设置了安州郡县,由于情况复杂,周围遍布蛮夷,安州所在等同于节度使,并设立总管一职,上马管军,下马管民。
安州是个穷地方。尽管楚国朝廷历任皇帝殚精竭虑,毫无折扣执行着最初的移民扩张计划,可是由于物资、环境、交通、医疗等方面的诸多问题,至今,安州全境各县,总人口也不过数十万。而且各县城之间距离遥远,虽然区域面积广大,防守起来却很困难。
青绥是个地处偏远的小县城,人口只有区区八千。这还是所有军民累加起来的数字。总之,若是单以人口论处,绝对无法与楚国内地比较。
楚人历来都很勤劳。为拓殖边…◆,疆,八百年前,楚国皇帝就颁布诏令:任何前往南疆区域的楚国民众,均可享受二十年免征赋税的优待。这项诏令对平民百姓极具诱惑,很多人纷纷前往安州,在当地官员安排下建立村寨,开荒拓土。这里气候炎热,百物快生快长,粮食作物一年可收三季。很快,就成为了楚国极其重要的南部粮仓。
然而,每年收获季节。越族蛮夷都会入境掳掠。
前年,越族攻破了莫康县。全城官员军兵尽数战死,越族蛮夷把城内财物搜刮一空,将毫无价值的一万多名楚国老弱屠杀一空,掳走了数千青壮男女。
去年,越族攻陷了洪泽县。尽管早早得到了消息。安州方面也紧急调来了两千人马,却在山道中陷入了越族埋伏,所有官兵战死,冲天大火在洪泽县城燃烧了三天三夜,空气中充满了浓烈无比的尸体焦臭。
窦伟贤是几年前刚刚到任的青绥县令。看着城下远处军阵上绣着狮虎图案的越族蛮军旗帜,他艰难地从嘴里吐出一颗带血的碎牙,低声自言自语:“今年,轮到我了吗?”
越族人,是一群疯狂野蛮的强盗。窦伟贤是一个勤政清廉的官员。刚刚到任的时候。他不畏艰险,带着属下在青绥周边的越族村寨走了一圈,与当地头人交流,承诺互相开放集市。可是,从一开始窦伟贤就搞错了对象。越族人天性懒惰,山林之中多得是野果野食,这里土地肥沃,河流水网密集。根本用不着耕种,随便一把种子撒下去。都能轻易得到收获。天生富壤,养出了一群懒汉。越族人不用劳动就能得到吃食,自然也就不可能如楚国农夫那般日出而作,日路而息。
天下贫富与否,其实早就有其规律。不外乎几个字————勤劳者富,懒惰者穷。
看着楚国农夫大把收割天地里金灿灿的稻谷。圈里养殖着成群肥猪,鸡鸭笼子满当当的几乎装不下,身上穿着细软漂亮的织布衣裳,在收获的日子里载歌载舞……越族蛮夷只觉得眼馋,心里如同猫抓狗挠。痒得要命。
凭什么老子要吃糠咽菜,他们却是每天白米饭大馒头外加油汪汪的红烧肉?
有钱,真的很不错。有好衣裳穿,有饱饭吃,还能得到漂亮的老婆,住上宽敞明亮的2大屋豪宅。
凭什么老子一定要受穷挨饿?
凭什么楚国这些****的就能过上如此幸福的生活?
尼玛,这不公平。
跟脑子里中魔的混蛋从来就没有道理可讲。因为他们是一群执拗的疯子。
楚国最早建立的边境县城早已被越族毁灭。县志等所有文件均被烧毁,没有确切记载越族蛮夷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掳掠抢劫,但有一点可以肯定————这些蛮夷狂暴、残忍、极其贪婪。只要是能够抢走的东西,他们绝对不会放过。
更可怕的是,与楚国之间长达数百年的战争,使越族蛮夷不断进化。如今,他们不再是最初那种一盘散沙,各自为战的野蛮人,而是在族群内部建立了等级政权,出现了越族蛮王,仿照楚国官职出现了上下人等,也拥有了极其强大的军队。
没有文化的流氓非常可怕。因为他不知道什么叫做法律,杀人以后不明白这种行为要受到法律制裁,自己也必须赔上性命。所以,抡起菜刀砍掉受害人脑袋的时候,文盲加流氓只会觉得这是一种游戏,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越族人的理念就是如此————既然我没有吃的,那么你的就是我的。除了冲进你家抢走食物钱财,我还要带走你的老婆儿女。以后,我就幸幸福福过上了有女人暖被窝的日子,儿女不是亲生的也没关系。大不了用刀子捅死,再跟你老婆……哦,现在已经变成了我的女人,再生他十个八个。
青绥是个小县,驻守官兵不过五百。越族派出的蛮军多达上万,将整个县城围得水泄不通。
一个越族蛮兵口中呼喊着让人听不懂的“呼啰啰”号子,如同猴子般灵活地爬上城墙。越族常年生活在山林之中,说好听点儿是尚未开化的人类,不好听了就是进化不完整的猴子。蛮兵身上披着简单的皮甲,两只眼睛放射出残忍的目光,挥舞着手中式样奇怪的平头长刀,朝着半跪在地上,正在沉重喘息的青绥县令窦伟贤猛扑过来。
守城官兵已经死得差不多。五百人,加上城内临时武装起来的三千青壮,青绥县城头上遍布着尸体。有自己人,也有越族野蛮人。
看着挥刀冲向自己的蛮兵,窦伟贤用力抓过摆在旁边的一张弓箭,只是虚弱的身体怎么也拉不开弓弦。求生杀敌的欲望虽然强烈。却只能是勉强抬起弓来,把箭头对准蛮兵,再也没有力气拉动半分。
蛮兵已经冲到了近处。黑乎乎的身体散发出浓烈体臭。这些野人从不洗澡,成年以后也是男女在山泉之中混浴。天知道他们的爹妈就是谁,反正娃娃养大以后就是光着屁股满地乱跑。就算没人喂奶,整天窝在茅坑里****。也一样会长大,而且远远要比楚人壮实彪悍。
世界就是如此神奇,只能感叹造物主真的很变态,居然生产出如此强悍的人类假冒伪劣产品。
越族人也并非全部都是野蛮疯子,其中也有智者。他们教会了子民判断楚国官吏品级高低的基本方法,窦伟贤身上的官袍虽然残破不堪,却是再显著不过的身份标识。
“老爷,小心!”
旁边猛然蹿过一道人影,双手抱住正朝着窦伟贤挥刀砍下的蛮兵。巨大的冲击力使蛮兵瞬间失去平衡。踉跄了几步,整个人侧翻倒地。
窦伟贤看得很清楚,那是跟随自己多年的老仆。蛮兵对突然冲出来的袭击者感到愤怒。他一把揪出老仆的头发,反手一刀捅穿了老仆胸口。平头砍刀是如此锋利,轻而易举就在老仆身体表面割开一条长长的口子。老仆尚未断气,无比痛苦的连声惨叫。蛮兵伸手插进老仆腹中,掏出带着温热的肠子,再次抡起砍刀。在地面上发泄般把肠子用力剁成几截。
窦伟贤只觉得浑身冰冷,他拼着最后的力气。扔掉弓,抓住箭,朝着浑身是血的蛮兵直撞过去,手中的箭狠狠插进了蛮兵眼眶。听着胳膊下面传来鬼嚎一般的惨叫,窦伟贤只觉得大脑一片空白,没有任何想法。张开嘴,用残缺不全的牙齿用力咬向蛮兵的鼻子。
很多肉。
很多骨头。
很多血,还有很多脏里八几黏糊糊的鼻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