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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年的事情,顺明帝的确没有做过。长乐王妃体弱多病,本来就熬不了多久。对于这一点,项光本人也心知肚明。因此,王妃死后,项光找到顺明帝,直截了当说出自己不会再对帝位感兴趣。顺明帝也当即承诺,自己必定会牢牢记住这个人情,即位之后,皇帝之下,长乐王就是当之无愧的第一人。
表面上说是如此,实际上顺明帝根本不可能把兵权之类的重要职权交给项光。长乐王在宫廷内外的确是尊贵无比,手中却没有任何权力。项光对此早已看开,终日里游山玩水,再不就是关起门来熟读诗书。他是真正对争权夺利感到厌倦,不想继续涉身其中。正因为长乐王这种与世无争的做派,顺明帝才敢把小荷交托给他代为抚养。不得不承认,在识人方面,顺明帝真的独具慧眼。否则,小荷也不可能活到现在。
顺明帝显得很是焦急,长乐王刚刚落座,他便亟不可待地张口问道:“王兄,文媛脸上的那块胎记究竟是怎么回事?”
长乐王进宫的时候,已经顺便向传召的内侍打听清楚了事情缘由。他坦然坐着,慢慢抚摸着胸前长须,放声大笑:“还能是怎么回事?你自己的女儿,你自己都不清楚,居然也好意思来问我?陛下啊陛下,这可真正是让人啼笑皆非。”
项光还是那副豪爽且肆无忌惮的模样。这是他在顺明帝面前的特权。普天之下,也只是项光有这个资格。
顺明帝觉得很是尴尬,却又不好追问太多。在小荷这件事情上,他自己也感觉亏欠女儿太多。当年,若不是因为平衡朝臣和内宫太后之间的权力纷争,也不会把小荷放出宫外由项光抚养。虽说是权宜之计。可是后来也就没有把小荷送回宫中。虽说这样做也是为了小荷的安全着想,可是作为父亲,顺明帝做得的确很不称职。
长乐王没有一味的冷嘲热讽。他很清楚什么时候可以嘲笑。什么时候就必须表现的恭敬。停顿了片刻,他收起脸上的笑意。表情态度变得认真:“看来,你们都知道了我那侄女的变化。既然如此,也就用不着在遮遮掩掩。陛下,你是生了个好闺女啊!姿容端庄,貌美无双,就连本王看了都觉得羡慕。可惜,我那老妻死得早,没有给我留下一星半点的血脉。若是有个孩儿。必定不会放过小荷,无论如何也要弄过来,给本王的孩儿做王妃。”
长乐王说话就是这个脾气,顺明帝对此也很清楚。他越是这样感慨,就越是说明小荷的容颜天下无双。顺明帝为人谨慎,没有确证事情真相以前,断然不会下定论。尽管还没有见过小荷,顺明帝已经对长乐王的话信了不少。只不过,黑色胎记一事,顺明帝仍然还是疑问重重。他不由得说:“还请王兄告诉朕。小荷脸上的那块胎记,究竟是什么时候消去的?”
这种事情没什么可隐瞒的。长乐王也不是那种看着别人焦急苦虑,自己站在旁边肆意玩笑的家伙。当下。他把国子监内发生的一切,还有小荷与杨天鸿之间的所有事情,原原本本说了出来。
顺明帝一边听,一边缓缓点头。等到长乐王项光把话说完,才若有所思地自言自语:“如此说来,文媛脸上的胎记得以清除,乃是因为杨天鸿的缘故。”
项光漫不经心“唔”了一声,感慨道:“仙家丹药,果然神奇。若是当年本王有幸能够得到一颗。我那老妻也不会早早逝去。现在想想,甚是感怀。人生造化无常。果然是权贵钱财无法控制的啊!”
顺明帝终究比较多疑。他想了想,试探着问:“王兄。你觉得,杨天鸿会不会进入国子监以前,就已经知道文媛的身份?”
项光抬起眼皮,注视着顺明帝。过了几秒钟,才慢慢摇着头,叹息着说:“我就是看不惯你这个怀疑心太重的性子。这事情我早就派人暗地里打探过。国子监进学的事情,是老广平候杨荣一手安排。同时进学的人,广平候府还有另外好几个。其中,也包括杨天鸿的嫡亲姐姐杨秋容。若是专门为了文媛而来,必然不会弄出如此之大的阵仗。何况,骠骑将军杨靖当年为了娶亲一事,与广平候闹得不欢而散,这都是众所周知的事情。杨天鸿此人就是个坐不住的闹腾性子,偏偏对于诗文一道颇有建树。即便是国子监老祭酒,也对他所做的几篇诗文赞不绝口。陛下你也知道,在国子监里买个进学名额,然后让自家孩子有个晋身之阶,从来都是我大楚不成文的惯例。当年文媛出宫的事情,除了你我,还有东方老总管,再无第四个人知晓。多年来,本王身边的侍卫亲信,也根本不知道文媛的身份。事情做得如此隐秘,陛下你觉得杨天鸿有可能知道文媛就是公主吗?何况,那小子当日来藏书阁的时候,我在楼上看得一清二楚。杨天鸿的确只是为了看书,绝对没有半点讨好文媛的举动。两个人最初的关系并不好,甚至发生过矛盾和冲突。若是杨天鸿真的早早知晓文媛身份,故此做作接近……那么本王只能说,此人智慧超卓,举世罕见,狡猾阴险程度也是令人匪夷所思。不要说是他杨天鸿出自归元宗,就算是修炼世界已有的大乘修士,恐怕也断难做到这一点。”
顺明帝沉默片刻,问:“依照王兄的意思,杨天鸿在此事上的确只是率性而为?”
长乐王点点头:“至少在本王看来是这样。陛下你也知道,能够被本王看得上眼的年轻俊杰,从来就没有几个。至于大楚朝堂之上,除了一个杨天鸿,再无第二个人。”
顺明帝继续道:“那么,依王兄只见,文媛的亲事……”
长乐王把身子朝前面坐了一坐,表情有些奇怪:“难道。陛下想要反悔?”
也难怪项光会露出如此表情。顺明帝应允杨天鸿求婚乃是当着朝廷重臣的面。听顺明帝此刻的口气,似乎是对这桩婚事有些后悔。项光不由得对此浮想联翩,若真是如此。只能说是杨天鸿运气实在不好,摊上了这么一个不讲理的皇帝岳丈。
顺明帝摆了摆手:“那怎么可能。朕依然答应了他。就必定会择日为他们完婚。王兄多虑了。朕刚才只是忽然想到,当时为了压下朝中大臣的反对,不得已才把杨天鸿封在了安州。只是那里路途遥远,生计艰难,文媛乃是朕的掌上明珠。就这么远嫁安州,实在是感觉愧对他们。王兄觉得,究竟是另外改封一处物产丰富的州府给杨天鸿好?还是在安州节度使的基础上继续加封?或者,把遂州之地给文媛作为嫁妆?”
长乐王高高提起的心脏慢慢落回原处。他爽朗地笑道:“陛下千万不要这样做。依本王看来。安州节度使就是给予杨天鸿最好的奖励。那小子为人精明,早早就做足了准备。安州那个地方,在别人看来就是一块鸡肋,食之无肉,弃之有味。可是换了他就不同。安州米粮充足,这是我大楚任何地方都无法与之比较的天然优势。至于安州至遂州之间的道路难行,这问题也绝对难不倒杨天鸿。说不定,他还会将此劣势转化为优势。”
顺明帝顿时来了兴趣:“哦!王兄为何有此一说?难道,王兄知道些什么?”
项光摇摇头:“本王虽然与杨天鸿关系密切,可是那小子口风很紧。无论本王如何试探,他断然不肯说出一个字。话又说回来,既然文媛已经嫁了。杨天鸿就断然不会做出危及我大楚的祸事。骠骑将军杨靖忠勇无双,广平候一脉也是朝廷忠良。把杨家的人放在安州节度使这个位置,陛下应该放心。何况,陛下日前下诏,命杨天鸿带领玄火军进京。想来,他现在应该已在路上,用不了多久,便可抵达。若是陛下心中仍然存有疑问,与其在这里暗自揣摩。徒生疑惑,不如当面把他叫过来问个清楚。杨天鸿那小子虽然油滑。可是看在文媛的面子上,他必定不会欺瞒陛下。”
停顿了一下。长乐王把椅子朝前拉近了些,缩短了与顺明帝之间的距离,压低声音道:“杨天鸿日前攻占了越族蛮夷重镇奠边,不知陛下可否从中看出了什么端倪?”
顺明帝闻言,不由得把目光转向项光,眼里充满了疑问:“怎么了?”
长乐王抬起右手,手指在空中估量着画了个安州的大概形状。食指随即往下用力一拉,轻声道:“安州西面和东面都是邻海,唯有向南,才有大片土地。对于越人,杨天鸿早就杀得性起。现在攻下了奠边,也许过几年,就能打到越人王都河内。呵呵!本王看过地图,那边可是面积广大的一片土地。相当于咱们大楚好几个州。若是杨天鸿真的为陛下开疆拓土,到了那个时候,功绩就不是区区一个侯爵能够好相与的。对于这件事,陛下还是要早坐打算,免得到时候朝中那些酒囊饭袋再次反对,又是只能委曲求全把杨天鸿再次低封。须知,这人心冷了第一次,断然不可能再冷第二次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