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旷日持久的征缅大战一直打到年底,两方面都损失惨重,直到十一月中,缅甸国王慑于清军君威,方才罢兵乞降,而看出事态严重的乾隆爷也见好就收,同意与缅方议和休战。
乾隆三十五年二月,傅恒班师回朝,郁宛跟着皇帝前去迎接队伍凯旋,看着这位德高望重的将军脸色蜡黄、眼眶深陷,混不似当初意气风发少年郎模样,心中亦颇为叹惋。
西南一带气候潮湿,水土恶劣,令久居北方的清军很不适应,纷纷染上瘴疠恶疾,中途死伤者过半,而主帅傅恒亦未能幸免,听说腹泻足足持续了数月之久,他还能强撑着起来迎驾已经算奇迹了。
好在结局不负众望,乾隆嘉奖了富察氏的勇气与武功,命太医院好生为傅恒诊治,并赐下灵芝人参无数——这样惨烈的牺牲,总算为家族又赢来一重庇护,不知旁人作何感想。
郁宛与富察氏相交不深,只简单慰问了几句,并送了些补品完事,魏佳氏倒是关怀备至,还派永琰亲去国公府上探望,叫郁宛忍不住脑洞大开,难不成真像影视剧里那样,昔年这位容貌姣好的皇后侍女,与少年英俊的皇后亲弟,也曾有过暗生情愫?
两人只差五岁,年龄上倒是颇合适,但据郁宛实地考察,清宫这种环境要暗度陈仓难度实在太高了些,似她每每出行都是前呼后拥,恨不得千百双眼睛盯着,更别说同外男搭话了。
何况乾隆也非义薄云天之人,若真有人敢在他眼皮子底下觊觎后妃,最好也不过盛淮山的下场,一刀嘎了子孙根去,断不可能还得重用。
郁宛撇开荒唐的脑洞,开始着手眼前的任务。
永璂刚除了孝,刚规矩该完婚了,十八岁的大小伙子,再不成家可说不过去。
乾隆虽然没提,但郁宛还是自作主张将重华宫收拾出来,又让内务府前去布置,至于诺敏那头,颖妃的嫁妆也早就准备得差不多了——虽然可惜没放印子钱,但所幸名下铺子这几年收成都不错,颖妃认为是沾了新人的运势,待诺敏就更好了。
到了四月十九,郁宛早早敦促乾隆起身,无论他做什么去哪儿,自己都形影不离。
乾隆就感觉身后无时无刻有双眼睛盯着,望着她皱起眉头:“你今儿吃错药了?”
郁宛就不信皇帝看不出她心事,遂坦坦荡荡道:“臣妾怕您待会儿找借口开溜呢。”
“胡说。”乾隆斥道,脸上微微尴尬。
宛儿应该是没他那般能力,可怎么也猜得中他想法?他确实不太想去参加永璂婚礼,实在也怕看到那孩子躲闪的目光。这些年他除了跟其他皇子一般过问永璂的功课,基本不会单独将他叫到养心殿来,可想而知永璂该挺恨他。
时过境迁,他对那拉氏的恶感已淡化不少,但对这个孩子依然观感复杂,更不知如何面对。永璂会否以为是他害死那拉氏的,他心里也在暗暗鄙弃他么?
郁宛叹道:“天下无不是之父母,就算您做得再不好,十二阿哥也是打心底里尊敬您的,到底您是他的皇阿玛。”
旋即见皇帝瞪着她,郁宛忙道:“臣妾只是打个地方,您对十二阿哥当然是不错的。”
如果吃穿不愁就算爱护的话,那乾隆确实做得不过分,至于精神层面的关心——反正有诺敏这个小可爱在,永璂大概也不稀罕其他了。
郁宛按品大妆,聘聘婷婷去往重华宫中,魏佳氏知道这种场合不会受人待见,自然是知趣地避开了,何况来观礼的本来也不算多。
除了几位必要的宗室阿哥们,就只剩女方诺敏的亲族,那拉氏如今一败涂地,仅有的几位官阶也不足以位列宫中,何况也不知皇帝是什么个意思,万一心血来潮又想打压他们,反而不值当,宁可躲远些的好。
郁宛注意到诺敏变得更沉静了,脸颊上的婴儿肥微微褪去,愈显出秀丽精致的轮廓,像个持家有道的小女人,倒是永璂仍一团孩气,见到爱人依旧手足无措,脸红得跟番茄似的。
郁宛暗暗发愁,也不知永瑆教没教好,倘若永璂仍不解人事,洞房夜新娘子不得受委屈么?万一真发生“走错道”的情况,这可是一辈子的耻辱。
早知道她该先叫人送些春宫册子去的,按图索骥总比盲人摸象方便些。
乾隆坐在她身侧,听见她满脑子琢磨着如何圆房,就觉得自个儿是否冷落宛儿太久了?他也就三天没去,不至于馋成这样。
四十岁的娘子,当真是叫人消受不起啊。
第207章抚蒙
婚礼次日永璂携福晋到各宫拜见,郁宛循例赏下见面礼,又特意将诺敏留下,询问她昨晚上进展顺不顺利,新郎官待她如何,是粗鲁还是体贴?
永璂在屏风外面,急得头发都要着火了,“豫娘娘!”
猜也能猜到不是些好问题,真是的,豫娘娘老大不小顽皮劲还是没改!
郁宛不睬他,拉着诺敏的手,“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咱们娘儿们只管坦诚相见,回头我还有些手段教你呢。”
诺敏俏脸绯红,羞答答叫人爱不释手。
等得到具体的答复,郁宛才满意放她出去,永璂急得忙迎上前来,“你没跟娘娘说什么吧?”
诺敏滴溜溜瞥他一眼,“你以为我能说什么?”
永璂才松口气,下句话却令他的心提到嗓子眼,“往后你可得对我好点,否则娘娘那里就保不准了。”
永璂:……这么快就学坏了啊?
他无比真诚地对诺敏起誓,“我会一辈子对你好。”
诺敏吃吃笑着,“誓言不作数,咱们眼见为实罢。”
郁宛叹为观止,这女孩子真是个天才,她才教了她一点拿捏男人的诀窍,她立马就活学活用了,谁说蒙古姑娘都是胸大无脑的憨憨?她跟诺敏就是鲜明的反例嘛。
小两口过完蜜月,郁宛就跟乾隆提起,能否给永璂拨个差事,他的哥哥们都是成家之后开始在朝中效力,连永瑆这样脾气古怪的,皇帝都给他在户部找了个肥缺呢,不能只让永璂眼馋心热嘛。堂堂皇子单靠媳妇的嫁妆养活,那也太窝囊了。
乾隆哂道:“你倒是长袖善舞,样样都不错过。”
郁宛熟练地吹起彩虹屁,“臣妾是为万岁爷名声着想,您是千古一帝,自然不会为这种小事被人诟病。”
既要爱民如子,那首先得对自己的孩子好吧?他可以当永璂是隐形人,但至少该给的面子得做足,其他的郁宛也就不计较了。
乾隆知晓这人惯会蹬鼻子上脸,若自己不理她,必然又得置气好几天——孩子都老大不小了,居然愈发爱娇起来,真是怪事。
奈何乾隆自个儿也颇为受用这套,又有何法?
便闲闲道:“那朕就给他个闲差,让他编纂《御制满蒙文鉴》,你看如何?”
郁宛觉得很好,虽然永璂称不上精通蒙语——还是等认识诺敏之后才开始恶补的,但毕竟是个颇为体面的差事,说出去也不丢人。这套囊括满蒙汉三种语言的大辞典由康熙爷下令翻译,到乾隆爷时重新修订,到现在还未竣工,是个极漫长的工程。
对永璂来说,足够吃上碗踏实的大锅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