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夫人今日不曾出行,听闻太子府来人,连忙将人请来待客的花厅之中,又吩咐侍女去请徐元珍来。
太子钟离烨和徐元珍同为白鹿书院学生,一次钟离骁前往书院,彼时徐元珍一身火红骑装,正在练习骑射。那时她也不过十二三岁,钟离骁为美色所惑,竟然上前想动手动脚,嘴上更是有些不干净。
钟离烨听说自己这个不学无术的三弟前来白鹿书院,及时赶来,帮徐元珍解了围,还亲自将她送回了武威将军府,之后徐家与太子府也一直有所往来。
盏茶功夫,徐元珍便赶来了花厅。
太子府的仆从将木匣亲自交给徐元珍,略寒暄几句,便行礼告退。
“元珍,太子这是送了什么来?”徐夫人忍不住问道,她打量着女儿,心里不知盘算着什么。
徐元珍便在她面前打开了木匣,取出那枚可以参加白鹿书院入学试的白鹿令。
“这,这是白鹿令?”徐夫人有些惊讶,“太子为何要送一枚白鹿令来?”
徐元珍拿起白鹿令,回道:“是我向殿下求的。”
“裴世兄伤了腿,我想与他退婚,总应该给些补偿。”
徐夫人当即拧起了眉:“一枚白鹿令可值万金,那裴家小儿可真敢开口!”
因为裴行昭伤了腿,徐冲夫妇商量过,待他伤愈才好再谈退婚的事,没想到徐元珍已经和裴行昭谈好了条件。
“只要他答应退了与我的亲事,这一枚白鹿令也不算什么。”
徐夫人闻言点了点头,气道:“等那裴家小儿将婚书和信物交出来,便立刻将他赶出去!”
徐元珍有些无奈,她安抚道:“阿娘,裴家和徐家怎么也是故交,你又何必如此?不过是收留他住个几日吧,阿娘不喜欢,不去理会他便是。”
徐夫人最疼爱这个长女,有她劝说,一时便放下了方才的想法。
看了一眼刻了太子府徽记的木匣,徐夫人又道:“珍儿,你阿爹之前有言,不必与太子府过于亲近,你可还记得?”
一枚白鹿令,实在价值不菲啊。
钟离烨做太子这些年,行事向来无可指摘之处,但他偏偏不喜晋国国师。
当今晋王,也是在国师温松云的扶持下才顺利承继王位,是以晋王多年以来,对温松云一向敬服。
与自己的父亲不同,钟离烨并不喜欢能这位能轻易左右国事的国师,几年前,晋王想为温松云加封国师,也被钟离烨再三劝诫阻止。
三公子钟离骁背后的陈家借此攀附上了温松云,就算他好色无能,有了国师支撑,也令许多朝臣偏向于他。
徐冲也是因此,不愿意卷入钟离烨兄弟两人的王位之争。
钟离烨的确是个有本事的太子,一旦他登位,将来也会是个圣明君王。但钟离骁背后,可是自白月宗来的大能。
“比起一个傀儡,圣明的君主才能令人真心追随。”徐元珍垂下眸,掩住其中暗色。
拿到白鹿令后,她没有浪费时间,向徐夫人取了当年裴家的信物,去见了裴行昭。
火光燃起,那纸婚书被火舌.舔.舐着,化为黑色灰烬。
徐元珍不由松了口气,转头看向裴行昭,向他一礼道:“多谢世兄。”
裴行昭收好白鹿令和当年裴家的信物,冷淡道:“钱货两讫,不必谢我。”
徐元珍莞尔一笑,也不觉生气。
三日时间转瞬便过,天边将将破晓,位于绛京城东的白鹿书院便热闹起来。
无数达官显贵的车驾自街口而来,两旁还跟着不少侍奉的奴仆,彰显身份。其后,许多富商也驾车前来,只是碍于身份,并不如往日豪阔做派,低调地混在人群中。
随着日头高高挂起,周遭更是热闹,今日入学试,便是没有资格的百姓也可以进入书院中见证。
白露台以大理石铺就,此时被擦洗得十分干净。随着涌入书院的人越来越多,挂在檐角下的风铃晃动,发出叮铃响声。
白鹿书院的弟子维持着其中秩序,裴行昭混在人群中,盯着前方白露台,神色中带着几分阴郁。
他不知道自己有没有灵根,但只有进入白鹿书院修行,自己才有可能为已逝的祖父报仇。
裴家当年因裴行昭祖父的进谏被流放,裴行昭的父母早亡,与祖父相依为命。不久前,因晋国大赦天下,裴家得以免罪,裴行昭的祖父便带着他,想回到绛京。
途经北地,那日天沉欲坠,裴行昭的祖父在河畔见到了被淹没在水中的一角阵纹。
他没有灵根不能修行,但见多识广,认出了这道引水的阵纹。
大雨磅礴而下,再这样下去,河水暴涨,对于北地百姓而言,便是一场滔天的祸事。
裴行昭的祖父拿出自己珍藏多年的那道传送符,将他送离,而自己却留了下来,妄图破坏这道兴水的阵纹。
两日后,裴行昭在千里之外醒来,听到的便是因为数日大雨,北地洪水肆虐,三万余晋国百姓殒命,还有数万人因此流离失所,沦为难民。
裴行昭等了数日,也没有等来祖父,他便知道,自己往后,就是当真孤身一人了。
他动身,向晋国国都绛京而去。
裴行昭不知道是谁在北地布下了引水的阵纹,但无论是谁,都不会是身无修为的他能对付的。
祖父曾经向他提起过,绛京中有白鹿书院,是晋国最大的修行之地。
那么他只有进了白鹿书院,才有可能为祖父报仇。
裴行昭握紧了手中的白鹿令。
白露台周围的人越来越多,人群七嘴八舌地议论着什么,隐约听见北地,水灾的字眼,裴行昭眼神动了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