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域之内,还不知有多少地方如商丘渠被埋下隐患,想将之清除,必定要耗费不短时日和心力排查。
除中域外,域外之魂潜伏三百多年,五域十四州其他等地,势必也要一一查探,避免为其图谋,在场修士无一能置身事外。
前来此处的众多修士在商议过后,定下了大致章程,面对神谕族,此界生灵当然要一致对外。
诸事且毕,许多仙门世家在别过周天星辰阁后,等之不及地向赶了回去。
神谕族之事干涉重大,他们实在担心治下情况,一心赶回,尽早排查域外之魂动向,以免生出不测。
随着众多仙门世家离去后,司南山上逐渐冷清下来。
太上葳蕤到时,烈帝正孤身站在山崖边,周围并不见禁卫侍从,他的身形看上去竟让人觉出几分茕茕孑立的意味。
她停在烈帝身旁,未曾开口说话,高空的风卷起衣袍,振振作响。
自山巅俯瞰而下,只见山峦起伏之间云雾翻腾,如梦似幻。秋日时分,林海染上枯黄,与翠色交错。
“上一次,我与霄云在这里时,已经是几百年前了。”烈帝望着前方,徐徐开口。“那时她站在这里,告诉我,往后目之所及,皆为皇朝疆土。”
他话中难掩怅然。
那个他为之骄傲,为天下修士敬仰的女儿,原来早在三百多年前,就已经陨落了。
其实以太上霄云当时的修为,已然触及飞升之境,她本可以离开此界,不必与神谕族殊死一战。但最后,她终究还是选择留下。
这也是她的道。
但对于一个父亲而言,这个真相未免有些残忍。
比起太上霄云早已陨落在三百多年前,烈帝或许更愿意相信,她是飞升了。
只是他心中也很清楚,以太上霄云的性情,她只会做出第一种选择。
“没想到,几百年后,孤与霄云的女儿,还会再站在这里。”烈帝转头看向太上葳蕤,笑了笑。
这大约也是一种慰藉了。
不必太上葳蕤回答,他像是自顾自一般说起了太上霄云从前许多事,从她牙牙学语,到后来征战四方,一统中域。
太上葳蕤沉默地听着,未曾出言打断。
关于太上霄云的一切,她并不了解,便也不知该说什么。而她和烈帝之间,本就是因为太上霄云才有了联系。
她的出生是场意外,是太上霄云和萧无尘久别重逢后的意乱情迷,那时烈帝尚在闭关疗伤,还未及他出关,天倾之难便爆发了,是以他竟从来不知,太上霄云在这世上,还留下了一个女儿。
“这些年,你过得好吗?”烈帝停住话头,深深地望向身旁少女。
“不算太糟。”太上葳蕤只回了这几个字。
到了现在,她已经很少去回忆前世的过往,至少这一世,她所求多已如愿,少有什么遗憾。
烈帝的神色中混杂了许多意味,让人难以将之一一辨明,他说:“那就好。”
他心中其实清楚,失了父母庇护,没有家族倚靠,太上葳蕤幼时绝不会有什么好光景。
或许她还会以为,自己根本是被父母有意遗弃的孤儿。
她要如何一步步走到现在,成为天下人都敬畏有加的北域妖尊?
烈帝没有问,他只是道:“若是霄云见到你,定然会很高兴的。”
“她实在很喜欢小孤山那小子,但他们所求不同,终究还是走到了决裂的地步。”
萧无尘离开上京那日,太上霄云就站在城墙上目送他离开,自始至终,她都未曾走下去向他道别,他也未曾回过一次头。
“殊途同归,这大约也算得上一个好结局。”太上葳蕤如是道。
烈帝也称是,神情似有几分释然。
他从纳戒中取出一枚玉简,灵光闪过,玉简便向太上葳蕤飞去。
“这是太上一族自上古相传的秘术,其中也载有如何唤醒霜纹印,不过以你如今修为,想来当日我留下的那枚霜纹印已然作用有限。其中还有些我近些年修行悟道的感悟,多少应该还是能对你有些用。”
太上葳蕤如今已是渡劫巅峰,烈帝能感受到她身上气息沉淀,或许只需推上一把,便能顺利晋升合道。
而她如今还不过二十余,洪荒破碎以来,似乎还未有人能做到如此。这样的天资,或可比肩上古神魔一般的人物。
太上葳蕤沉默地看着他,拿人手短,她还做不到凭借一点血缘,就坦然接受烈帝的好意。
烈帝笑了笑,道:“长辈给的见面礼,你总该收下才是。这么多年,我未曾尽过做外祖父的责任,这玉简也是我为数不多能对你有用的东西。”
身为北域妖尊,太上葳蕤实在不会有什么缺的。
其实当日在庆王府,霜纹印现已足以证明太上葳蕤的身份,但烈帝却顺着在场一些人的意思,没有就此认下太上葳蕤,他心中自然是有自己的打算。
上京局势复杂,皇族与二十八氏族明争暗斗许多年,相互掣肘,若她以太上霄云的女儿入局,必定会成为风暴的中心。
对于寻常元婴修士而言,这绝不会是什么好事。
不过烈帝未曾料到,太上葳蕤的修为远在他预料之上,跳脱了棋子的范围,成为这天下的执棋人。
烈帝的话说得实在诚恳,太上葳蕤接下玉简,抬眸道:“多谢。”
这两个字透着一股疏离意味,但烈帝并未在意,他又道:“你可要在上京再多留几日?”
“霄云既然陨落,孤欲在帝陵中为她立下衣冠冢,若无要事,你不妨多留几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