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亦年已经走出了很远,他加大马力骑了十分钟,才看到他在荒野之中微不起眼的身影。
他扔下车,干脆跑了过去,追上虞亦年,与他并排。
傅上将啊。虞亦年早就从精神领域中看到了他,没有回头,只是看着前方打了个招呼。
前方已有熹微晨光。
虞亦年停了下来,在一块大石头上坐下,一边拆了腿上的绑带换药,一边随手按摩着奔跑到痛的肌肉。
嘶碰到关节时,他疼的险些眼泪流下来。
你太拼了。傅不经别过视线,神色中满是不忍。
没事,药好用。虞亦年说道,都星际九万年了,能快速消解疲劳防止肌肉劳损的药自然是有的。
无法药愈的,是精神上的损耗,甚至大部分药物的使用都会加剧这种疲劳。
好累啊。
重新缠绕上绑腿并打结的时候,虞亦年允许自己闭眼休息一下。
然后在即将入睡前拼命睁开双眼。
柔和的曙光,撞入他的眼眸。
虞亦年看着地平线上绽放的光芒,一时竟是有些痴了。
昏暗混沌的天地,色彩一下子明亮起来,从黑灰的颜色变成明黄与蔚蓝。
虞亦年站起来,向着那一片灿烂的白奔跑,沐浴在生机勃勃的晨曦中。
也不知是药物起了作用,还是神经已经麻木。
他感觉不到痛了。
傅不经追着少年,并肩跑了一段,某一刻站定,看着他的小朋友跑远了。
跑进朝阳与远方。
他叹了一口气,然后回去领队。
这样拼的人,谁忍他达不成目标呢?
休整半夜,所以步伐轻松些的大部队,是在下午追上虞亦年的。
少年在拖着沉重的步伐行走,稍稍恢复点力气,便继续开始奔跑。
哇上将,我突然觉得,我们挺残忍的。带这个队伍的一个老师说道。
傅不经专注于带跑的节奏,抿唇并不说话。
残忍,是有。
不过那小朋友也很乐在其中吧。
他沉默地,越过虞亦年。
不同幅度,不同频率的步伐,在这一瞬似乎一致。
加油啊,小朋友。傅不经通过精神力递过这一句话,我在前面等你。
数个教师,一千多个的学生,依次超过沉默奔跑到虞亦年。
没有轻视。
至少没有表现出来的轻视。
到中科机甲设计班的时候,他们甚至一齐挥舞着手臂,大喊:加油!
虞亦年看着远去的后脑勺们,笑一下。
这一刻他汗流浃背,狼狈不已,但是有满足感在胸腔之中滋生。
慕强是人的天性。
可是他从来,只希望自己足够强大。
咽喉泛起铁锈般的血腥味,耳畔的嗡嗡作响与风声相伴。
虞亦年看着远去的人群,意识已经有些恍惚。
只觉得视界与精神领域里,都是一片迷离。
这次可不是他主动过耗了,他想。
虽然知道结果不会好,但他还是义无反顾地把自己陷了进去。
最后虞亦年已经没有任何庞杂的念头。
跑下去,跑下去
他在心里对自己一遍又一遍地念着,直到夜幕再次降临。
还撑得住么?
撑得住。
他们轻而易举就能做到的事情,他凭什么做不到?
凭什么?
终于有一刻,他看到了重点。
地平线上,人影重重,喊声喧嚣一片。
虞亦年!你加油啊!
就一点了!
是他们么?
虞亦年看到了一些熟悉的身影,蓦然,眼眶有些湿润。
也许他们曾对他不屑一顾,也许他们曾对一个Omega考入希夏大学的王牌专业而大皱眉头。
这一刻,无论是真心,还是被人裹夹来凑个热闹。
他都感谢他们。
也感谢坚持到了最后一刻的自己。
拼着从骨血中榨出来的最后一份力气,虞亦年越过了第一军团的门禁线。
他到了。
终点。
世界骤然黑暗。
虞亦年!喂!
傅上将!
医务室医务室!快!
虞亦年醒来时,回想起自己是撞见了谁的怀抱里。
坚实,温暖,带着淡淡的烟草气味。
而这一刻,那温柔的气味仍萦绕在他的身边。
傅不经注视着他,深色的眼眸中蓄着无奈的温柔:你睡了四个小时,这么不肯放纵自己一下么?
虞亦年坐起来,晃了晃脑袋。
嗯,我已经恢复了,没事。他沙哑着嗓子,挺无所谓地说道,而且,我饿了。
他抬头看向傅不经,尽量无辜又可怜。
上将先生确实遭不住这样的视线,他咳一声,扔给虞亦年一支营养剂,然后偏过头。
虞亦年撕开袋口,轻轻地吸着营养剂。
他不是故意的,但确实有窸窣又令人浮想联翩的声音响起来。
傅不经仿佛被什么烫到了,忙不迭站起来,又强装冷静。
你是我带着的这一营学生里唯一的Omega,这一个半月的时间里,你记得注射抑制剂。
虞亦年笑一下,将空的软管扔在垃圾桶里,挑眉说道:用不着呀,你标记我不就好了。
傅不经心里咯噔一下,心中无名火起,又死死压抑住。
虞亦年看着爱人的反应,挺满意。
他当然是过个嘴瘾罢了,毕竟两个人的身份摆在那里,就算没有,这段时间里,他们也是师生。
虞亦年不会让傅不经为难。
放心吧,我带了信息素隔离剂,这一个半月里,绝不会让信息素从汗腺分泌出去的,感谢我妈妈的新发明。
他总是惜命的。
那发情期怎么办,在信息素集中的地方总是比较麻烦?傅不经问道。
那就要请上将给我准假了,我自己去远点的地方刨个洞过那几天。虞亦年仍是笑着说道。
实际上,他尝过了那些事的甜头,还不止一次。
抑制剂对他来说几乎没什么用了。
他毫不怀疑,在那几天敏感的日子里,傅不经只要给他一点信息素的甜头,他就会缠上去。
偏偏他还没有标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