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此刻立于一众人身后不曾动身的清月将人手拿尖枪飞身而来,直冲向顾虞喉部,他就不信,短短数日,这小子的功法就能令如此多的人招架不住。不是说从浮洲之境出来后他修为失了大半,成了草包了吗!
尖枪划过顾虞的发梢,颈宇侧面被划伤了一道小小的血口渗出了些血水。清月将人的攻击力依然不容小觑。顾虞回转身挥剑向后与已经冲到其身后的清月将人兵刃相接,反手过招。打斗期间其余人更是复又冲了过来,将其团团围住。一柄利刃从背后瞬间穿透了顾虞的身体,接着就又被生生的拔了出来。漫天的大雨扑面而来,将鲜血和污脏冲刷的一干二净。
啊一道凄厉的呐喊划破了长空,接着消逝在了雷电交加的雨中。顾虞两眼泛红,全身上下被一个力量疯狂无比的叫嚣着:杀了他们!把他们全都杀了!接着顾虞剑气横出,本该白色通透的剑气迸发出来却是一道鲜红如血的光环。殷红的剑气将整个关山渡的上空晕染了半边,在场的上千人被强大的力量无不震得飞身而起,自是死伤无数。
殷红一片的黑夜里,雨声雷声混缠交杂,清月将人也已是被击退了数十步之远,立稳脚跟,倾身吐出了一口血水。而这边的顾虞则缓缓的向后倒去。
大雨一直在下,已是能够漂浮起了尸体,雨水混着血水流向了另一面的海域。
回过来神的清月将人,慢步移向刚刚顾虞躺下之处。那里有一具趴着的死尸,雨水冲刷着尸体有着些许的泛白。他将手中的尖枪戳进其一侧的肉里用力将其翻转了过来,不是他!接着他复又将周边的死尸都一一进行了查看,没有,都没有!
直到大雨初歇,积水尽退,没死的都已经开始摇晃着身体站了起来的时候,那清月将人依然没有找到顾虞。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可是现在人是死是活都已是不知道,就这样凭空消失了!
而岑夫子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更是有点痛心疾首,悔不当初。就岑义仁所言,这顾虞八成就是死了,尸体应是已经被冲进了那片海域,喂了海鱼。可那清月将人,什么都没有说,他心中自是也有一番猜测,顾虞可能没有死,躲在某个角落在看着他。
可那又怎样,有着神力又能如何,形单影只,孤军奋战,又能够撑到几何。可岑夫子虽然如此这般的安慰自己,免不了心中依然有些担心,本以为捏死他就如同捏死一只蚂蚁,却不料他竟浑身带刺!
顾虞再次醒来是在一张温暖无比,铺了厚厚一层被褥的床上,大红花的被表,的确是他一直喜欢的色调。
他这是死了吗?心中不禁狐疑。这死人的待遇也未免太好了,就这样死了突然觉得也挺好。恩恩怨怨,就让它随风去吧,他真的很累。
可能身上盖着的被子过于厚实,让他渗出了一丝汗意,不禁将被子给拉开到了一边。清凉舒爽骤然而至,些许的微风刮了进来,似乎是直接落在了皮肤上的,很舒服。顾虞伸手摸向脖颈,顺着脖颈一路向下,光溜溜的,这才意识到,原来是谁把他衣服给脱了!立马伸手又将被褥翻过,将自己盖了个严实。谁知刚刚的一番动弹,浑身上下竟是无一处地方不传来一股撕裂般的疼痛,不禁让他立马停止动作复又躺好。疼到骨子里的痛楚在告诉他,这一切不是梦境,是真真切切存在的。
他躺的这张床毗邻着窗户,窗户大开,阳光刚好洒了进来。软软的,让他想起了之前顾平做给大家吃过的糯米糕,可是如今,他怕是再也见不得了那东西。顾虞将脸侧向窗外,从这个视线看过去,外面是个鸟语花香的小院落,由竹竿做成的栅栏围起。院落里种着几棵花草,虽然不多,可即使是这样就已经将整个院落衬托的不再那么单调,况且其中还有自己喜欢的海棠花。大片的面积自然是用来种着蔬菜和果树,栅栏外面是茂密的丛林,显然这房子是隐居在深山里的农户所有。
谁把他带到了这里?顾虞思忖着!他不是应该死在关山渡的么!
吱的一声,门开了,进来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深青色的长衫,脸上有着些许不易察觉的憔悴,手中拿着一只碗,端的不知是什么东西,似乎还冒着热气,看到床上睁着眼睛望过来的顾虞,眼中溢出的神色,不知是惊讶还是惊喜,接着道了一声:你醒了!我做了些汤,你吃点吧!
原来是他!见到来人,顾虞目光由惊讶变为了闪躲。忍着身上的疼痛,用力的将被角往脖颈处向上拉了拉,只留下了一双眼睛。
别乱动,你伤口还没好。白让将手中的碗放在了屋内的桌子上,转身走到了床边,将刚刚顾虞拉上去的被子复又向下给拽了拽,露出了他一整张脸。顾虞将脸别向窗外一边,冷淡的说了声:谢谢你救我。就没再说些其他。
白让也没再多说什么,起身又将那桌子上的碗端在了手里,走了过来,坐在床边,用碗里的勺子搅拌了两下,盛起一勺移过去放到了他的嘴边。顾虞见状不管不顾白让的阻拦,两臂支起身子,就那样坐了起来,拿过白让手里的碗说:我自己来!
顾虞此刻胸口和腰间的伤口上都缠着白色布带,光着膀子,然后三下五除二的将一碗粥给喝了个精光。接着就复又躺下将自己裹了个严实。
来,把这药也吃了!白让不知从哪里讨来的药丸,掂在手里,冲躺下的顾虞说道。见其不做理睬,于是将药丸捏于指间,凑上去直接就往他嘴里去塞。突如而来的来自唇部的触感,让顾虞不自觉的想要闪躲,可是虚弱的身体依然执拗不过白让,只得任其将药丸向里面塞。吃到嘴里后,顾虞将口中药丸嚼了嚼,竟然还是甜的!
你这几日就在这里,不要乱跑,将伤养好再说。你伤的比较重,需要多休息。说着白让起身坐到了一旁的桌边,翻起了桌上放着的一本书。
这是顾虞昏迷的第三日,白让带他回来的那日下着暴雨,顾虞昏迷不醒还发着高烧。两人浑身上下都是湿淋淋的,顾虞则是身上没一处好地方,伸手所触之处都可以摸到血水。
白让不管不顾的先将顾虞身上的湿衣服尽数褪去,把他捂进了被子里。转身出了屋子走进隔壁屋子生火将水热上,一并从柜子里拿出以往自用的伤药膏。水热的有点慢,他等的有点着急,望着门外不停歇的大雨,浑身湿湿腻腻的衣衫还不曾换都没察觉。似乎等了许久,水方才热好,将热水尽数倒进了脸盆里,拿上自用的擦脸巾就出去复又进入了寝间。
被褥上已是血迹斑斑,白让将开着点缝隙有风透过来的门窗合了个严实。接着他用擦脸巾浸上热水,开始轻轻擦拭顾虞胸口和腹部的伤口。伤口很深,又淋了雨,顾虞浑身烫手,定是感染了。很快那一盆的热水尽数成了血污,白色的擦脸巾也成了深红色。
敷上止血的药膏,白让扯下身上一缕衣衫,用来包扎顾虞的伤口。盖上被子,白让抽身离开出去处理了血水。回来之后,白让看着躺在床上的男人,自知,这些药根本远远不够,顾虞伤的太重,这些不过就是杯水车薪。
他想到了一个人,于是伸手拿过倚在墙边的一把伞,转身复又出了门。临走之前自是将所有的门窗都一并关了个严实,这个他用来临时歇脚疗伤避人耳目的住所虽然地处偏远,不容发现,可是他依然不是那么的放心。
这个夜晚,瓢泼的大雨没有想要停歇的意思,去禹陵楚山的路走的特别艰难。深一脚浅一脚,到处是泥泞沟洼。
十几年来,他第一次尝到了担心人的滋味。苦涩,一点也不甜美。
没人能够理解他此刻的心情,雨水泥泞里,脚步被他走的一片凌乱。
楚山的仙门特别的高,白让幼小时候路过这里一次,之后就再没来过。就是因为这扇门无比的高大,两朵芍药花直直的竖起被雕刻门身之上,所以令人记忆颇深。
大门紧闭,他拍了数声都没人应。正当考虑着要不要唤出流光的时候,吱呀的一声,门开了。走出来一仙童,揉了揉睡眼惺忪的眼睛,因为雨过大,也没得看清来人,随口问了一句:你是何人?深夜来访此处不知有何贵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