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夏仍然躺在邵钧怀中,为了掩人耳目,他拿了件外套裹在他还穿着睡袍的身上,如今安顿下来,他找了一堆货物后边的一个空地方,把他放平在地上,然后开始发愁怎么度过这七天,以及该如何和醒来的熊孩子解释让他乖乖地和自己去联盟。
还有,去了联盟应该怎么办?
明知道他如今身陷危险的情况下,让他扔下这么一个刚刚经历了灭门惨祸的孩子自己走,他肯定做不了,但是带着这么一个娇惯的什么都不懂偏偏知道他机器人身份的孩子,那实打实是个麻烦。
幸好,开船过了一会儿,从舱板上有膀大腰圆的水手下来,带了一提篮的食物和水,满脸剽悍和不耐烦:排队一人一份,按船票来,一天只发一次,没有更多,不许打架,闹事的直接扔海里!
众人沉默着过来排队,邵钧手里只有一张船票,自然只能领取一份,他拿着那一小瓶大概只有一百毫升的水以及一块小小的压缩饼干,有些无语,好在自己不用吃,给柯夏一个孩子吃,还好。
有个脸上有着刀疤满脸横肉的男子悍然伸手直接去抢一个老者手里的水,老者张了张嘴,看着那男人嚣张的眼神,最终没敢说话,却忍不住地抹起眼泪来,旁边的人都静默着不敢出声。毕竟闹事的丢进海里,谁知道包不包括被欺辱的那一方?偷渡的人没有人权,能找谁说理去,况且大部分人多少都带了点食水,少那一瓶其实也死不了人,大家抱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心态冷眼旁观,包括邵钧,他不仅要遮掩自己机器人的身份,还带着个大麻烦,所以虽然看不惯,却也没站出来。
邵钧回到角落,托起昏睡的柯夏的头,给他喂了点水。在昏暗的光线中,金色的卷发丝簇拥着苍白的小脸,紧闭的双眼睫毛长而翘,睡着后看不出那恶劣的性格,倒是像个天使一般,让路过的人总不由自主多看他几眼。
清凉的水让他悠悠醒了过来,他先看到了邵钧,含糊着咕哝了两句,然后嘈杂混乱昏暗的底舱吸引了他的注意力,他迟疑了一会儿,神智渐渐清明,前一晚上的噩梦记忆恢复了,他坐起来,四处张望了一会儿,偷渡的人大概有一百多人,四处都是嗡嗡嗡的声音,底舱里光线昏暗,空气中混浊而且混杂着汗味和种种难闻的味道。
那个恐怖的瞬间重新回到了他的头脑里,他打了个寒噤,警觉地问邵钧:这里是哪里?
邵钧回答:偷渡往联盟的船上。
柯夏眼睛睁大,瞳孔紧缩,呼吸急促,胸脯起伏了一会儿又问:我爸妈呢?
都死了,邵钧终究选择了直截了当以机器人的方式回答:港口封了,要查一个带着机器人的孩子。
柯夏脸色刷白,嘴唇微微发抖着,眼圈通红,颤声道:发生了什么事?
邵钧道:凌晨四点,有几十人包围大宅,逐间进入,枪杀了所有人。
柯夏身子颤抖得厉害,眼睛翻白,抽噎着说不出话来,邵钧侧过身遮掩自己手指,食指微颤,一根针管弹出,作为家用机器人,他和其他机器人一样身上常备急救药物,他迅速给柯夏来了一针镇定剂,可怜的孩子抽噎着睡着了,邵钧又给他加打了一针,补充葡萄糖和生理盐水。
脑子里滴的一声,系统提示,最新一期的系统晨报下载完成。
这一路奔波让他几乎遗忘了晨报功能,他调出了晨报,迅速查了一下新闻报道,头条报道:柯荣亲王宅院被小偷夜里进入,因被发现而杀人逃亡,亲王一家四口及管家保姆等仆人抢救无效身亡,皇室深表悲恸并督促皇家警察早日逮捕罪犯归案。消息最末写着:柯荣亲王的长子柯夏在此次袭击中失踪,怀疑是被匪徒挟持,如有人发现或者提供线索,皇室将提供丰厚赏金。
因为皇室未成年保护法的缘由,新闻没有提供柯夏小郡王的照片,只是大致描述了下外貌特征,并且提供了详尽而方便的报告渠道。
好在没有提机器人的事,想来也认为一个机器人作用有限,找不到的情况下会怀疑柯夏已经离开机器人。
第9章夜探
第二次发食物和水的时候,那个刀疤脸再次故技重施,又抢了个小孩子的食物,那小男孩却是不肯,一口咬在了他的手腕上,那男孩子的父亲忙忙求饶道:孩子不懂事,大卫!快松开!刀疤脸已一巴掌甩在那孩子脸上,男孩子小脸红肿起来,却仍咬着他不放,刀疤脸吃痛,勃然大怒,铿的一声,竟是从腰间抽了一把弹簧匕首出来,恶狠狠便往那小男孩肩膀戳去,这一刀下去,船上缺医少药,便是不死,怕是也危险。
邵钧这次正好在旁边,终于看不进去了,伸手一手捉紧了那刀疤脸拿着刀的手腕,刀疤脸感觉到手上一紧仿佛被铁钳紧紧钳住一般,腕骨传来几乎要裂开一样的疼痛,手指不由自主松开,匕首啪地掉在了地上,众人都看了过来,邵钧冷冷看着他一言不发。
刀疤脸终于不甘地哼了声,瞪向还在咬着他的男孩子,邵钧另外一只手伸过去在那男孩子的下颚轻轻一拧,那男孩子就身不由己地松开了紧紧咬着的牙关,男孩子的父亲连忙把孩子抱了过去,连掉在地板上的食物也不敢拿,躲到了一边去。刀疤脸恶狠狠瞪着邵钧,邵钧不再说话,直接走了回去,那刀疤脸果然也只是欺软怕硬之徒,并没有继续上前,也没有去找那男孩麻烦。
柯夏昏睡了许久,邵钧拿了压缩饼干捏碎了混了水喂给他吃,他昏昏沉沉吃了点,因为意识还不太清楚,所以倒也没有嫌难吃,吃了点又睡着了。
再次醒来的时候饥肠辘辘,这次他终于神智清醒了些,邵钧再给他吃压缩饼干的时候,他那娇贵的舌头终于清醒了,呸呸地吐了出来,怒道:这什么东西!他受过惊吓,又在不知前路的惊怒中,对莫名其妙上了偷渡的船有些茫然和抵触,对邵钧更有些迁怒,直接将饼干摔到了地上。
混乱的货舱静了一静,人人侧目,有人飞快地将那块咬了一口的压缩饼干捡了起来,往人堆里一钻,不见了。这样难吃垃圾居然还被人如获至宝地抢走,柯夏见状有些不知所措,微微有些感觉到自己好像扔掉了什么珍贵的东西。这时旁边有个人冷笑道:你的哥哥已经两天一口水没喝一口食物没吃,把食物和水都留给你了,你怎么这么不懂事?
柯夏愣了下,看向邵钧,邵钧也不说话,只是从怀里又拿出一块来递给他,低声道:你先吃着,我想想办法。却不着痕迹看了那说话的人一眼,那人亚麻色头发看上去很脏,拧成一绺一绺的,肤色有些暗,五官看着挺年轻,一双目光很是明亮。他自上船后就缩在阴暗角落,不太说话。这样的人货舱里比比皆是,一看就像在帝国犯了事偷渡去联盟的,因此邵钧也没注意,没想到自己一直没有喝水吃食物的行为都落在了他的眼里。邵钧暗暗警惕,还要处处留心,否则就要被看穿身份了,也不知他和柯夏之前的说话有没有被听见,不过货舱里人多,吵闹得很,想必应该是听不清的。
所幸那个人只是嘲了一句,后来也没有再说话,显然也是不想多管闲事的,柯夏被人嘲了一句,知道自己这里不能发作,赌气不肯吃。然后便想起自己父母和妹妹来,又哭起来,但是他哭得太多,眼睛疼肿,声音嘶哑,只是哭泣着抽了抽,想必肚子饿了,也没什么力气,哭了一会儿又昏睡过去了,邵钧看他也实在可怜,只是静静陪了他等他安静下来,继续给他打了一针葡萄糖盐水。
漫长的船上,一连吃了六七日的压缩饼干和水,柯夏开始还赌气不吃,后来终于捱不住就着水吃了那压缩饼干,之后又整个人便蔫下来了,空气污浊,没有日光,没有维生素和绿叶素,娇生惯养的柯夏又经过巨大悲痛,连哭都开始没有力气,要不是还有邵钧替他注射药水,怕是一天都捱不过去,船舱里也已经有人发烧生病,低低咳嗽,这样下去,怕是柯夏也要生病,邵钧微微有些担心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