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淼没走。
会所的保安们训练有素,三两下就哄得醉醺醺的客人出了门,保洁阿姨也手脚麻利,将踩脏的地面转眼间就拖得干干净净,白色的大理石重新变得锃光瓦亮,水晶吊灯照在下面,亮得能照出人影儿。
陆淼从兜里摸出一颗润喉糖,倚在玻璃门上,一双大长腿微微屈起,跟个遗世独立的仙人似的立在那。有点甜有点凉的玻璃糖顺着他的舌尖滚来滚去,他一边咀嚼着一边望向林燚的方向,摸了摸下巴——挺帅,就是大黑框眼镜忒土气,都盖住了他的小半张脸。
想到这儿陆淼不禁哑然失笑,觉得自己也真是无聊,居然闲得蛋疼在看一个保安长得帅不帅。他直起身子,推开门打算走,不知怎的,手在触到冰凉的玻璃门时,脑海里就又浮现出男生刚听到他问话后呆呆的模样,脚步一顿,重又折了回来。
还是想看清他的样子,尤其是去掉眼镜后的样子。
陆淼这么想着,脚尖诚实地沿着男生所在的方向走。紧接着他就看到另一个保安走过去,和男生低语几句,然后又四处望了望,背对着他的男生轻点下头,取下帽子,又飞快地解下外套揉成一团,随即往后门的方向走了。
陆淼咔嚓一下把嘴里的糖咬碎,顿时一股浓郁的芒果味儿在口腔蔓延开来,从喉咙一路甜到胃里。他嘴角翘起一个细小的弧度,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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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燚察觉到似乎有人在跟踪自己。
那人远远地跟着他,和他保持一样的步伐频率,脚步声不算大,却在安静的小巷听着极其明显。他不敢回头,紧了紧手里攒成一团的衣服,佯装不知道,稍稍加快步伐。在即将走到一个双岔口道路时,其中一条小巷的路灯年久失修,忽明忽暗,林燚脚步微顿,径直拐进去,迅速贴到了墙根。
他身子绷紧,攥紧双拳,整个人都处于防御状态。
却没有人跟上来。
一分钟,两分钟,长久的沉默过后,小巷安静地能听到远处的狗吠声,却一直没见人经过。林燚放下心来,松开手,拎上衣服准备出去。
不料刚出来就听到了一声轻笑,低低的,像是海浪退潮时打在沙滩上的声音,有点清凉,却很好听。他下意识就抬起手,宽大的保安服在空中划过一道劲风,紧接着发出一声金属扣子打在身上的脆响,随即一个比他稍高的身影出现在他面前,一只手拦住他,另一只手却夺过他的衣服,三下五除二地就把他的右手缠住了。
“这么快就不记得我了?”嗓音低沉,但隐隐有点熟悉。男人说这话时依旧左手禁锢着他的胳膊,林燚居然没挣脱开来,恰在此时许久没有工作的路灯重新亮起昏暗的光芒,映在男人带着点痞气的脸上。
依旧面无表情,但是仔细看就会发觉他眼神里隐着点笑意。
林燚认出他就是刚刚大堂里的客人,微微松了一口气,却依旧警惕地看着他:“你要干什么?”
男人再次低低地笑了起来,右手直接摘掉他脸上的眼镜,靠近他顿了顿,说了句:“果然不错。”
路灯像是风烛残年前的回光返照,颤巍巍地用尽力气发出比刚刚更明亮的光芒,清晰地映出一张茫然却又带着戒备的年轻脸庞。
睫毛浓密,眸如寒星,鼻梁俊挺,唇形秀丽。不单单是一句清秀就能描述,更是称得上赏心悦目,恰好是陆淼最喜欢的类型。
男人说完这句话就放开了他,不知道是不是林燚的错觉,那人的手从他身上松开时,干燥的掌心若有若无地蹭过他的胳膊,是比夏夜的温度还要高的灼热。
而这一系列的动作就在转瞬发生,之前他尚未反应过来时,只觉鼻梁一轻,眼前的视线就开始变得模糊,紧接着没等他伸手去抢,男人又重新把眼镜带到他脸上,啧了一声:“真浪费。”
他说这话时离他很近,近到林燚能闻到一股淡淡的水果香,是和他本人又冷又痞的气质完全不符的气息。林燚不懂他接连说出的几句话是什么意思,就见男人伸出手在他头上摸了一把,对他勾了勾嘴角:“你还没说怎么谢我。”
他说完后又揉揉自己的腰,一副龇牙咧嘴状:“你刚刚下手可真重,要不是我反应快,我命根子都要惨遭你毒手。”又凑近他,对他眨眨眼:“你懂的,男人的下半身可是关系到另一半的□□,再加上你欠我的谢礼,四舍五入就是我以后的□□靠你了。”
林燚闻言警惕地盯着他,脚步稍稍后退,冷冰冰道:“我没钱。”
啧,陆淼直起身子,饶有兴致地盯着这个去掉眼镜后有一张好皮囊的小保安——会所里的员工个个都是人精儿,哪个不知道来的客人们都非富即贵,平日里巴结都来不及,偏就这个不打眼的男生,长着一个实心眼儿,在他试图搭讪时居然一本正经地对他说自己没钱。
纨绔的陆大少爷有生以来第一次被人当成碰瓷儿的,有意思。
如果说最初只是一时兴起单纯好奇地想知道他的长相,那么到此刻为止,陆淼许久未起波澜的心,轻轻地动了一下。
他嘴角微翘:“不要你的钱。”说完径直往外走,走了两步,没听到身后的脚步声,他回头一看,小保安还呆呆地愣在那,他重又折回身子,作势伸出手:“是想让我牵着你走吗?”
林燚被这个动作吓了一大跳,连忙摆手避开他,疾步往前。
哟。
gu903();陆淼注意到男生在他伸手时躲闪的动作,一双清亮的眸子沉了沉——看来不仅是个傻乎乎的钢铁直男,还是个经不起开玩笑的容易害羞的纯情大男孩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