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羡垂眸,眼睫微颤。
半晌后,安静的帐内响起了她轻轻的放置碗筷的声音,以及她站起身,蹲在地上,翻出了一个木箱子的声音,顾归酒的视线忍不住被吸引了去,却只能看见她的背影。
今羡蹲着,手中紧紧的握着一瓶子小药罐,其实仔细看,她的视线是不在药罐上。她双眸随着思绪在放空,她脑海里说空白也不是空白,只是纠结,一方面觉得他受伤了关她什么事,另一方面又觉得起码是因为给她下面而受了伤。
若是在温城玉的这件事出来之前,他就算为了她死了,她也可能狠心不管不顾。
但是他此刻不但不是她的仇人,他甚至......怎么说,他甚至已经成为了她的“恩人”毕竟他帮她把温城玉杀了,把温雨雨和她娘杀了,这几个人都有一个特点,全都是欺负过她。
他把所有欺负过她的人都给杀了,就冲这一点,她觉得,给他一罐药膏不过分。
不想再纠结下去,她站起身,折中了办法,只见她把药罐子放在了碗筷的旁边,一言不发的翻身上了床榻,继而背对着他侧躺着眯着眼睡觉,她想让自己睡着,这样不管他用了没用这个药膏她都听不见。
听不见,眼不见,心自然不烦。
只是那人天生和她不对付,她早该知道的,只在她刚闭上眼的那一刻,帐内便响起了他踱步的声音,继而是他带着轻笑的声音问她:“给我擦手的?”
今羡没答,只默默的背对着他,呼吸很轻,仿佛睡着了。
顾归酒嘴角微翘,似乎是刻意的,他将药罐子打开,一边擦拭手,一边慢慢赞扬点评道:“这个药真是奇效,我感觉自己的手好像没那么疼了,而且也没那么热了,水泡也消掉了。”
“......”
今羡呼吸变大,只觉得他说的未免太过于夸张,那只不过是一罐特别普通的药膏,而且还是前日珞儿被烫到了,她命太医给的,珞儿还说起效慢了些,在他口里,倒样样都好了。
今羡自然不懂,这是她第一次送他东西,虽然是个药膏。
顾归酒将药膏擦完后,宝贝似的将它放在了自己的柜子里。
好像珍藏什么宝物似的。
......
顾归酒以为今羡那天吃了面之后低沉的情绪会有所好转,起码不会除了沐浴之外才动一下,没想到,她依旧那副奄奄一息的模样,动也不动,若不是他这几日一直在帐子内也不走,哄着她看着她吃下一点点的东西,那她可能真的只剩下一副骨头了。
顾归酒眉头微蹙,单薄的眼盯着她假寐的背影。
“我带你出去走走。”他说完,等待她的回应,可她依旧假睡不理人,这几日来,除了用膳她才睁开过眼睛,无论他说什么她都不理,但至少没赶人。
所以,顾归酒可能觉得这几日没有被赶,胆子也肥了起来,见她没回应,他舔唇,喉结滚动,长臂一伸,将她揽腰抱了起来。
今羡惊呼一声,下意识的环住了他的脖子,终于不再装睡了,面无表情的看着他,桃花眼细看还能看见熠熠的火。
顾归酒嘴角微扬,转瞬即逝,“我带你去围场逛逛,你是要我抱着出去,还是自己下地走?”
今羡觉得顾归酒问的是废话,她虽然已经把心口的刺拔了一根,但还没原谅他,怎么和他就能好到光天化日之下抱着走。
她本不想应答,但看着他已经打算抱着她往门口走去,今羡皱眉,忙制止道:“我自己下来走,你放开我。”
两个人贴的很近,她不看他,但却能感受到他笑意盎然,坚硬的胸膛震了几下,喉咙里都溢出零星的笑,“好,我帮你穿鞋子。”
今羡还没反应过来,就见他抱着她坐在床塌上,掌骨分明的大手握着她的精致的小脚帮她套上了鞋子。
动作暧昧,特别是他的手心温热,大手抓住她脚的时候,也让她心头一颤蓦然回神,只是正准备收回脚自己穿鞋,那人却已经帮她穿好了。
似乎也察觉到了她开始生气了,他立刻将她放下来,“走吧,出去走走。”
她其实最讨厌他这样,面无表情光明正大的做一些暧昧的事,然后在她开始恼怒的时候,他就立刻收回手。
就像是和一只猫玩一样,把猫彻底的惹怒亮出小爪子的时候,他又忙不迭的送出了自己一直握在手中的小鱼,讨乖卖好。
许是知道今羡有气在身,顾归酒没有凑上前讨骂,乖乖的跟在她的身后,路过的侍卫们不免有些诧异,毕竟自从狩猎开始他们就没有见过皇后本人,但没见过归没见过,这几日听见的事可不少。
其中就有宰相女儿容霜小姐企图勾引皇上未遂,还落得挨了扳子,禁足了一个月,围场也不能出,回到府中再禁足。
还有一件便是礼部尚书之女谷思思小姐,在宴席上口出狂言大胆狂妄的问了皇上关于皇后娘娘的事,被禁足。
宰相和礼部尚书也跟着被惩罚,管教子女不当,两个人月俸停了一个月。
再者就是皇上前几日亲自下面条的事闹得沸沸扬扬,听说还是为了不想用膳的皇后下的,可见皇上对皇后的宠溺。
侍卫们只悄悄的抬起一眼往皇后那里看去,只一眼,便能知道为什么皇上放着皇城第一美人容霜小姐和才情美人谷思思不要,为皇后守身如玉了。
这皇后如今只是面无表情的走着,但是都能让人一眼便觉得惊艳,把容霜和谷思思完完全全比了下去。
今羡这张人皮虽然不比原本的样貌好看,但也出落的精致,她原本的鼻骨高挺,撑起了人皮,五官小巧精致,着实让人觉得眼前一亮。
也难怪皇上如今像是护宝似的跟在身后,眼底的柔意和笑意是他们未曾见过的,眼尾零星的宠溺亦显而易见。
许是今羡的出动让不少人觉得惊讶,不少人跟着走出来悄悄的看上一眼,宴元川也听见了周围人在说皇后出来了。
宴元川喝茶的动作一顿,忽然想起了温初酒,他稍微坐了坐,然后也跟着站起身,他想看看,这个女子到底有何特别之处,让这三年来苦受折磨满心满眼都是温初酒的皇上选择了她,又怎么会和今苑眉眼如此相似。
其实说来也觉得可笑,他居然替温初酒觉得打抱不平,但其实已经死了这么多年了,皇上是一国之君,不可能不为江山社稷着想。
但是一方面,又觉得不甘心不舒服,毕竟酒酒......
这么想着,他已经走了出去,甚至因为想得入神,即使走到了人群里他都没所察觉,直到对上了因为他站着的原因不得不停下脚步的今羡,两个人的视线对上。
风徐来,缓缓吹动着彼此的衣袖口,宴元川仿佛透过今羡在看着温初酒,他想知道......这个人的眉眼和苑苑的很像之外,是不是和也和酒酒很像。
像到连痛不欲生被日日折磨的皇上都能走出阴霾,重新接纳新人......
不似他们两个人的平静对视,站在今羡身后的顾归酒喉结滚动,汗从额头往下流,滑落到了下颚轮廓,他抿唇,垂落下去的手无意识的摩挲了几下。
他隐隐觉得不安,就像是有种窗户纸要被捅破的感觉。